晰了,一艘艘大船小船在海上行驶而过,时不时便有渔家号子声或者悠扬的汽笛声传来。
他在学生队伍里又看到了脏兮兮的小孩猪蹄。
猪蹄也在使劲吸气。
王忆走过去问道:“猪蹄,你大名叫什么?”
猪蹄低着头不说话。
旁边的学生笑道:“王老师,他大号是王东猪。”
周围的学生纷纷笑。
猪蹄生气的看向那学生说道:“是叫王东竹,我娘说是竹子的竹,不是猪!”
王忆问道:“那你娘中午头在家吗?”
猪蹄突然拔腿跑了。
也不要野菜面饼了。
其他学生不笑了,王新新给他解释道:“王老师,猪蹄没有娘了,前年还是大前年,他娘跟着人跑了。”
“对,他没有娘了,现在跟着他爹。他娘是他家不能提的事,我们拿他名字开玩笑没事,要是拿他娘开玩笑他会拼命的。”
“过年时候王凯就跟他打了一架,他捡了石头把王凯的头都破了!”
王忆心里有些内疚,不小心把孩子心里的伤疤给揭开了。
他去拿了半张的菜饼,然后又拿了一把煮熟的鸡蛋和一袋子面条去往猪蹄家里。
猪蹄是二组的。
他爹叫王祥赖,小名就叫赖子——起这样的名字自然跟贱名好养活的传统有关,在一个也证明他家里人不太讲究,稍微讲究点的人就没有起这样名字的。
除了王祥臭的爹娘!
王忆下山的时候碰上了王东喜,便跟王东喜了解了一下王祥赖这个人。
在大迷糊之前,王祥赖就是生产队的迷糊蛋,他这人天生脑子缺根筋,或者说比较轴,人倒不傻,可粗心大意又容易钻牛角尖,所以办起事来丢三落四还没个章法。
他最出名的就是少年时代琢磨出来的一个‘不需生产、就能自足’的理论:
人吃饭会变成屎,那这样为什么还要吃饭?
拉了屎直接吃屎,等再拉出屎来再吃屎,这样循环起来不就不用干活搞生产了?
国家不是一下子就进入发达社会主义阶段了?
他把这观点郑重其事的说给了他当时还活着的爹娘听,他爹娘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没管他。
这让他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又跑去找革委会领导说,而且他到了革委会门口就嚷嚷自己发现了能帮助国家进入发达社会主义阶段的好路子。
当时那年头乱,革委会的领导们还真信了能有这样的路子,就出来问他,然后他把‘不需生产、就能自足’的理论说了出来。
然后领导以为他是来故意戏弄自己的,就把他吊起来抽了一顿,还是刚退伍回来的王向红去卖面子领回来的人。
按理说这样的人娶不上媳妇,可前些年天涯岛光景好,那时候讲究‘越穷越光荣’、‘越穷成分越好’,这便导致王祥赖的成分特别好也特别光荣。
加上那些年各队都困难,而天涯岛在王向红带领下干活齐心协力,没人耍歪心思,于是相对来说岛上日子还算好的,起码饿不死人、冻不死人。
就这样有逃荒来的内陆姑娘嫁给了王祥赖,但人姑娘当时是走投无路才嫁给他的,改革开放后社会风气跟着开放起来,猪蹄他娘便在一次去县里的机会中跑了……
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她娘家具体是哪里,这样自然是找不到人的。
王东喜叹气:“赖子这个人吧容易钻牛角尖,本来就是个浑人,让这事一刺激更浑了。”
“他当时钻牛角尖了,拎着一把尖刀在县里头抓着人就问‘你见没见过我媳妇、她长哪样哪样’,问了他还说‘让我找到她我就杀了她’。”
“这样他的下场你能想象,让公安同志给抓了,又是支书卖面子去把他给领回来的。”
王忆说道:“那猪蹄这孩子跟着这样的爹过日子能行?”
王东喜咂咂嘴:“还行吧,赖子对孩子还行,你看猪蹄没饿着渴着也没露着屁股,还行。”
王忆无语。
这也叫行?!
要求未免太低了吧?
他让王东喜带自己去了赖子家,其实挺好找的,二组最破烂的一户就是他们家,院墙是用苞米杆扎起来的,没有门,直接进去就行。
院子里堆放着好些东西,乱七八糟,什么柴火、草木灰、碎砖头、石头、干海带干海菜等等。
王忆进去便看到了猪蹄,他正在屋门口灌水,仰着头用个葫芦瓢‘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水。
孩子饿了!
这样他赶紧退了出去,先吆喝一声:“王东竹,你在家没有?”
猪蹄蹭蹭蹭跑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他。
王忆把东西递给他,他垂着手没拿,愣愣的看着王忆,看起来愣头愣脑的。
“刚才王老师不了解你家情况,说的你不高兴了,这是王老师不对,所以给你带了礼物来道歉。”王忆和颜悦色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