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辆马车上,王梦祥和王世懋也是无限感慨。
“服了,真服了。”王梦祥苦笑道“老夫再也不说自己有远见了,跟公子一比我就是老眼昏花。”
“那我成什么了,瞎子吗”王世懋也失笑道。
两人想起当初吴淞江堤竣工庆典,他们想要拉赵昊入伙九大家时,却遭到他断然拒绝。
当时虽然赵公子一番义正辞严,说得两人汗流浃背。但过后再想想,难免会觉得这位公子有些过于理想化,太小心了点儿。
如今世风日下,王法如摆设,笑贫不笑娼。那真叫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不作恶事、不违法度,如何能发展壮大
要说违法的恶事,谁有徐家做的多人家还不是成为江南第一豪族,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两个月不到,徐家坏事做绝,干犯天条,就要遭报应了
此刻再回味赵公子那八字真言,两人方品出其中滋味,这才真是堂堂正正的王道啊。
当他们彻底明白这一点,再不做它想时,赵昊身边最好的位置,已经被华家和江小姐占据了
“别说公子了,就是华太师的眼光,也比老夫高明太多。”王梦祥感觉肠子都悔青了。
“老夫这一慢二看,最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唉。”王世懋也感觉很遗憾,但他比王梦祥看得开。便劝道“老叔何必为过去的事后悔我们得到的已经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了。如今公子正欲大展宏图,咱们好生为公司尽心竭力,将来一定能赶上华家的。”
“嘿,还是贤侄看得透啊。”王梦祥神情一振,一拍大腿道“好,公司在浦东遇上麻烦了,老夫回头便主动请缨,去啃这块硬骨头”
“那我也不能闲着。”王世懋也深受感染,平生头次主动承担责任道“公子一直心心念念的苏州造船场,就由我来拿下”
苏州造船场在太仓,是江南两大船场之一,规模仅次于南京的龙江船场。
赵公子要走向海洋,不打这两大船场的主意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在陆匡的邀请下,顾大绶、项元汴和钱若水三个,到陆园续摊写作续摊,读作续谈。
当时在画舫斋事出突然,赵昊又有大义名分,将反对他和支持徐家挂钩。这八大家中的四家迫于形势没法唱反调。
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昊在另三家、洞庭商帮、盐商、徽商的支持下,在原本的体系之外,建立了一个新的联盟,并顺理成章坐上了盟主的位子。
他们措手不及,被牵着鼻子走,回来后当然要商量下日后的对策了。
“诸位,九大家就这么成为历史了”钱若水有些怅然若失道“有二十年了吧,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当然了。”项元汴闷声道“九大家早就臭了牌子了,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我也早就想另起炉灶了。”
然后他的船就被徐家烧了
“没想到啊,老项今天居然没发飙。”酒席上,陆匡笑着揶揄项元汴道“就这么眼睁睁看那赵公子,招呼都不打,就坐上盟主的位子了”
“是啊,上次徐瑛要坐这位子,被你怼的满头包啊。”顾大绶也笑道。
“嘿,少他妈哪壶不开提哪壶”项元汴啐道“徐瑛什么玩意儿仗着他老子的名头就想骑在老子脖上撒尿,怼他是轻的,把他绑在船上一把火烧了才解恨”
“那赵公子骑在你脖子上,就不一个味儿了”钱若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一起挤兑项冬瓜。
“行啦,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真当老子是傻子啊”项元汴哼一声道“当我看不出来今天这一场,说白了就是跟徐家划清界限的,老子就是气炸了肺,也得忍着。”
“哦,原来你老项也懂权宜啊。”顾大绶闻言笑道“当时应付过去,事后不认,倒也是个法子。”
“嘿嘿,你还真说错了。”项元汴呷一口烈酒,呲牙咧嘴道“我挺欣赏这小子的,年纪轻轻,就在北京、江南各创下好大事业。”
说着他瞥一眼三人,冷笑道“说句不中听,咱们这些靠着祖宗混饭吃的,跟人家赵昊比起来,那真是跷脚驴子跟马跑,一辈子也赶不上”
这话果然不中听,把三人憋的脸通红,却又没法反驳,因为项冬瓜说的是实话。
“这一年多,老子也不是没想靠自己趟条路出来。可结果呢,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搞得一团糟。”项元汴郁郁的叹口气道
“所以在画舫斋时,看着那小子霸气四射的样子,老子忽然觉得,跟着他混的话,肯定比咱们自己瞎闯要强得多。所以老子想给他个机会看看,只要他能带着咱们回到正轨,老子就服他,就认他当这个头儿”
一番话说得三人默默点头,这一年来,大家过的确实很迷茫,失去了主心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
江南公司和赵公子,似乎完全可以充当这角色。就像项元汴说的,只要他能带着大家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是不是被强迫加入的,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