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李代桃僵(1 / 2)

小阁老 三戒大师 2936 字 3个月前

画舫中。

“失礼了郑观察,一激动把你的本名喊出来了。”徐璠假假歉声笑道“请便吧,不强留你了。”

郑元韶却像被毒蛇盘上一般,满心的恐惧,动都不敢动。

“怎么,又改主意了”徐瑛也跟着怪笑道“那就进来再喝一杯吧。”

“唉”郑元韶虚脱的叹息一声,行尸走肉般走回了座位上。

“这个名字从哪里听来的”他看着虚空,木然问道。

“呵呵。”徐璠把玩着手中的碧玉酒杯,用猫戏耗子的语气道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其实早就被人看的一清二楚了,不过是时机还未到,才没被揭穿罢了。”

“啊”郑元韶这下再无侥幸,双膝一软、瘫坐在地。

戏台上,那法海呜呜呀呀唱道“你看那佛门清净,绕祥云,闻钟磬,直驱得鬼魅影”

许仙迟疑道“这出家么”

法海断喝道“你犹自迟疑徘徊,她早露狰狞”

徐瑛其实也一头雾水,问大哥道“郑观察和郑元昭什么关系”

徐璠摆摆手,乐声便戛然而止,戏班和女史便无声退下。

他这才笑眯眯道

“郑观察本名郑元昭,也曾进过学,可惜读书这种事,很看天分的。跟他一起进学的堂兄郑元韶早中了举人,他却一直不举,后来只好绝了功名之念,寻了个私塾坐馆读书。”

“二十年前,郑元韶在赴京大挑前得急病暴毙,郑元昭灵光一闪,看到了咸鱼翻生机会。他便巧舌如簧说动了婶娘,冒名郑元韶,进京参加了大挑,结果运气不错,一下就被挑中了。”

“卧槽,还可以这样玩”徐瑛听得目瞪口呆。

其实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因为大明的一应身份文牒上,别说没有照片了,就连画像都没有,只用文字注明该人的相貌特征,诸如身中、面白无须、身长,面黄虬髯之类,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都有可能蒙混过关,更别说是堂兄弟了。

当然,官员都是一层层考上去的,那么多同年师长都认得你。大明又是个人情社会,做官之后,亲戚朋友蜂拥投奔而来,冒牌货想不露馅几乎不可能。

郑元昭能蒙混过去,一是因为他和郑元韶长得像,又买通了郑元韶之母,亲戚朋友们为了有好处沾,自然也会帮他隐瞒。

再者,郑元韶是举人,没有进士同年,外放当官也碰不上同省的举人同年们,露馅风险自然大大降低。

如此十几二十年过去,他自己都不记得郑元昭是谁了,按说更不可被旁人识破了。

可怎么会被徐璠,一语道破呢

郑元韶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徐璠自然更不会告诉他。

未知是恐惧最好的温床,他就要让郑元韶陷入无边的恐惧中,才好随意揉捏。

“郑观察替兄出仕二十年,一直有清廉能吏之名,官声很是卓著。”他笑问面色苍白的郑元韶道

“不过我很好奇,你顶替你堂兄当官,随时都有被拆穿的危险,为何不及时行乐,干嘛要当的这么苦呢”

“呵呵”只听郑元昭我们还是叫他郑元韶吧,惨然一笑道

“你们这些靠着祖辈荫庇就能高官得做的公子,是不会明白我们底层读书人的苦。”

“我从六岁开蒙,不说头悬梁锥刺股,可也是日夜苦读二十年,无一日敢荒废懈怠。”郑元韶满脸苦涩的回忆道

“父母为了供我读书,几乎倾家荡产,连给妹妹预备的嫁妆都变卖了。可换来的呢是我一次又一次落第。我不甘,却又不能看着全家人再受我连累了,只得离开了县学去坐馆教书”

“我在乡下,给一帮狗屁不懂的孩子,整整教了十年书,你们体会不到那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要不是老母尚需赡养,我早就跳河一了百了了。”说着,他抹掉情不自禁留下的泪水,怪异的一笑道

“这时候,出现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施展平生所学的机会,我当然要抓住了”

郑元韶吐出长长一口浊气,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

“我顶替堂兄当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我就是要争一口气,证明我郑元昭虽然没考上举人进士,却一样能当好这个官而且比那些正途官当的更好”

“我要证明不是我不行,我只是缺少一个机会是这个大明不给我机会”

郑元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

徐璠在徐阁老身边,早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道“郑观察这话,还是留着跟都察院去说吧。”

“不,不可以”郑元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蹦起道“我不能让人知道我不是我。那我这二十年所做的一切,就全都变成笑柄了”

“不能,绝不能”郑元韶的脸上变幻着恐惧、绝望、不甘的神色。

到最后,他只剩一脸的乞求,颓然低头道“我真的不能被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