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寺胡同,一处有着江南韵味的精致宅院中。王武阳和华叔阳在拜访同乡的前辈王锡爵。
王锡爵也是太仓人,不过和王武阳并非同族。后者乃是琅琊王氏,前者则是太原王氏。
王世贞家族书香门第、世代簪缨,家产却不如王锡爵家丰厚。王锡爵家世代经商,可谓太仓首富,但家里一直没有当官的,因此论起声望地位,一直远远不及后者。
但到了这一代时,也不知太原王家祖坟冒了什么青烟。王锡爵居然连中嘉靖四十一年的会元、榜眼,如今年纪轻轻便担任经筵讲官,给当今天子上课,可谓前途无限光明。
非但王锡爵,连他弟弟王鼎爵也中了举人,同样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以王盟主的脾气,这下两家的关系陡然升温,好的就像一家人一样了。
今日王锡爵特意向翰林院告了假,在家中亲手整治了一桌好菜,款待两位晚辈其实王锡爵不过才三十出头,比王武阳大不了几岁,但没办法,谁让人家和王世贞平辈相交呢,王武阳也只能乖乖叫一声世叔了。
虽然子曰君子远庖厨,但中华也素来有文人菜的传统。好比苏东坡,陆放翁都是此中高手,王锡爵虽然贵为翰林清流,却一点不觉亲自下厨,烧几道独一无二的菜肴,是件丢面子的事情。
毕竟文化人上青楼都是雅事,别说下厨房了
不管老王有没有上过青楼,反正他投入了大把时间钻研厨艺,有空便呼朋唤友,亲自下厨招待一帮同年同僚。因此在清流之中,他人缘好的简直不像个清流。
“来来,尝尝我复原放翁的野鸡羹,”王锡爵招呼一声,将一个热气腾腾的白瓷汤盆,搁在了餐桌上。“有没有你们师父家味极鲜的水平。”
他弟弟王鼎爵便舀了两碗,给两个晚辈品尝道“家兄活活就是个大厨,不该在翰林院待着,应该去光禄寺做饭。”
“翰林院的文章、光禄寺的茶汤”二阳想起前日听到的四不副,不禁暗暗偷笑。那样的话,四样里王世叔就能占一半了。
不过两人一尝王锡爵做的野鸡羹,登时两眼放光,大赞道““赶上味极鲜了”
“哦,哈哈,真的吗”王锡爵闻言大喜。这半年以来,味极鲜的名声已经传到北京,有些官员南下时甚至会特意绕道金陵,去品尝一下那味压江南十二楼的味道,到底有多鲜。
当然,尝完鲜之后又去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说着,王锡爵又有些遗憾道“可惜你们老师在金陵,不然还可以向他请教一二。”
“家师这次也来北京了。”王武阳便笑答道。
“哦,真的吗怎么没请他一起来”王锡爵闻言大喜过望道““我可十分想见一见,听说你们这位老师不光菜烧得好,还能填一首好词,是秦淮河新一代的风月班头呢”
二阳闻言这个汗啊,心说今日总算见识了,什么叫以讹传讹了。师父明明是个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纯情少年郎,居然传到北京就变成了走马章台的花丛老手
“大哥,你又没发出邀请,人家贸然上门多尴尬”两人刚要替自己师父正名,却听王鼎爵先苦笑着修理起自家兄长了。兄弟俩从小关系极好,又是当着自家晚辈,自然有什么说什么。
说着王鼎爵又对二阳抱怨道“我大哥就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也不考虑合不合适。”
顿一顿,他又吐槽道“好比今天,他非要拉着申状元来作陪。也不想想,人家今科春闱又不用回避,说不定会被点为考官,这不纯粹给大家找麻烦嘛。”
二阳一听,深以为然。本朝的春闱房考官,大部分选自翰林,王锡爵和申时行的年资正合适,确实很有可能被选中。但因为前者有亲弟弟参加会试,就是被选中也要根据回避原则上书请辞。
所以两人才放心大胆的上门拜见。
否则,将来万一有人使坏,给大家扣上个私会考官的罪名,那可就碰上天大的麻烦了。
“嘿,汝默就是太谨小慎微,你也一样,活的一点滋味都没有。”王锡爵白一眼弟弟道“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唐寅也是这么想的”王鼎爵幽幽道。
“你哥我就是粗枝大叶这么个人,还不一样安安稳稳过来了哪有那么多倒霉事儿。”王锡爵撇撇嘴,其实他也意识到,自己拉申时行作陪确实不妥了。但他这人放达直率、随性而为,从来如此,想改也改不了,便夹一筷子橙汁排骨塞到弟弟嘴里道““吃菜吃菜,堵不住你的嘴。”
两个小辈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便也闷头享用起美食来。
四荤四素,八菜一汤,四人吃的干干净净。
二阳这才揉着圆滚滚的肚皮,对王锡爵道“家师年方束发,还没到出入烟花之地的年纪。”
“是啊,世叔,以后有人讹传,请你一定代为澄清,不可污了我师父的清誉。”王武阳点点头,一脸认真道“不然我们一定追究到底”
“哦,是吗,哈哈哈”王锡爵闻言尴尬的直摸后脑勺道“我看了那初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