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降。
夜色掩映下,床上裸赤的二人相依而眠,看上去是一场热烈情、事后的缠绵余韵,alpha睡得很香,呼吸沉沉。
然而温墨的目光落在博古架上的檀木盒,阴鸷地。
他看了许久,突然嗤笑一声,转过了身,将脸半藏进枕芯中。
真是太过可笑了,他想。
房间内的温度保持着一种适宜的区间,可温墨感到了冷,他朝着alpha温热的怀里又缩了缩。
m·l。
孟莉。
莫莉的曾用名。
“上帝会保佑小墨。”她这样说。
孤儿院里十三岁的omega女孩贩卖了身体,换取了一些生存下去的资本,并带回了那根十字架项链。
但用贩卖来形容这段极端倾轧的关系,当然并不合适,毕竟贩卖意味着等值交换,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总不会一直这样。”女孩揉了揉鼻子,不知所谓地呢喃了一句,她将脸埋进细瘦的臂弯里,想了想,又解下脖子上刚刚花了三元买来的十字架项链,挂在小男孩身上。
“上帝会保佑小墨。”她嘴角有些青紫,却是很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他小小的耳垂。“上帝会保佑我的墨墨。”
梦境细细碎碎,像是春末时节漫长的雨季,淋淋漓漓,粘腻不堪,始终不得痛快。
拳脚击打在□□上的声音沉闷又令人嗜血一般振奋,alpha少年满脸的血污,却是狞笑着望向前方,狠戾的目光似利刃,撕碎一切。而七岁的omega隔着黑压压的人潮望着他,紧紧地捏紧了胸口前的十字架。
温墨蹚在梦境的泥泞中,挣脱不了的无力。
他蹙起了眉,看见了那个黑暗的舱底,潮湿霉烂的气息,沉闷的海浪声,尽数融在一片晦涩。
“好疼么?”omega叹息着,干瘦的手抚上了alpha少年发烫的额。
“omega?”
“……alpha。”
一片静默。
“带我走……”
一道白光刺破那片晦涩,温墨终于在梦里挣脱了出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向虚空。
好无趣哦,真的是。
温墨疲倦地看着暗夜中的天花板,懒洋洋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alpha的胸口。
半夜里,他被人捞了起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唤着他,“温墨……你发烧了……”
alpha的声音远得好像飘在了天际。
温墨真的发烧了,或许是在孤儿院的劳累,又或许是最近的天气冷热变换得太快,总之莫名其妙的,温墨就开始发热起来。
温墨闻到了苦涩的味道,喂进嘴里的却是甜腻到发稠的退热糖浆,黏到连发出一声反抗的鼻音都失去了欲望。温墨恍恍惚惚地喝了水,又被带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伴随着梦里那个船舱腐烂幽湿的味道。
“上帝会保佑小墨。”当那一条廉价的项链被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也意味着温墨七岁了。
一个omega的七岁当然不是什么值得回顾的日子,但说到底,温墨的人生也并没有几天值得回味。
他生来便知道,身为一个omega不一样,与alpha、beta都不一样,他的认知告诉他,omega只是这个世界的消耗品,同餐盘里难得出现的鱼一般,都会慢慢被这个世界消耗掉。
“小艾昨夜没有回来。”年幼的温墨听见有人这么说,他已经听到了很多遍类似的话了。其实每隔一段时间,孤儿院都会有人被带出去,有些人会回来,有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听这些话的时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一股消耗品特有的温顺的麻木,好像不过在谈论天气一般。
小艾最终都没有回来,于是温墨知道,又有一个omega就这样被消耗了,当然会有人会记得他,又怎会没有,但渐渐的,便没有人再说起他,他跟很多这个孤儿院的孩子一样,慢慢地消失了,连残存的记忆也在慢慢暗淡,直至一切归寂于无。
他以为世界就是这样,大家都是餐盘里的鱼,总归逃脱不了被人按在案板上的命运。案板上的鱼是什么样的——弹挺着,嘴巴不断开合,仿佛在挣扎,又像在求救,但最终屠者手起刀落,啪叽一声,被宰了。
挣扎无用。
整个世界都在灌输这样的潜意识,温顺地接受他们的宿命,也好过无意义的挣扎。
但温墨总会做那条挣扎得最厉害的鱼。
如果说七岁的温墨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是什么,那便是已被放在餐盘上的他摸黑走下了那道充满潮湿霉味的楼梯,对着舱底中那个躺在血泊中的alpha少年耳语,“我可以杀了你,但我不会。”
他刻意压制住颤抖的声音,“不过你得带我一起走。”
脸青鼻肿的少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又咳出了一口血沫,暗沉的舱底中,并不能看清相互的脸面,但显然,温墨从他的笑声中听到了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