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痛又痒,还未等她开口,一阵剧烈的咳嗽便控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叫她只能扶着一旁的床栏勉强稳住身子。
宁绮岚心中一惊,也顾不得脸上的痛,赶紧起身伸手想扶住她。
但被顾玥毫不留情地重重拍开了。
顾玥掩着唇,浑身都在颤,眼尾因剧烈的咳嗽而蔓延出一片嫣红绯色。她深深捏了捏指尖,凌厉的目光透过眸前水雾直直落在了宁绮岚的身上,只恨不得要再给她一个耳光,将这个不知所谓的蠢货扇醒才好。
“……你费尽心机想要权势,如今皆有了,却与我说你不想当皇帝?”
她冷眼扫过宁绮岚手腕上那串佛珠,嗤笑骂道:“蠢货!”
“该狠心时优柔寡断,不该做绝时偏生将后路全断。天下基业、帝王宝座,是这么容易当的?是你轻易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吗?!”
“各地天灾仍旧未平,关外各族虎视眈眈!你现在说这些混账话,究竟把黎民百姓都当成了什么?!”
靖朝成立未超二十年,根基本就不稳,四地走一遭、处处都是饿殍,而将兵权夺走后的宁绮岚在说什么?
为情所困,不知所谓!
“……你母亲与你祖父在外征战了数十年才打下这座江山,宁绮岚,你当这是什么?王权富贵、锦衣玉食,你受下了这帝王的尊号,便要承担天下子民的饱暖安危。”
女人从未有任何时候像此刻般颓然与失望,怔然注视着宁绮岚这双与宁知潼极为相似的眼眸,心下只觉疲惫厌倦。
她扶着床栏,敛眉缓缓坐在了床沿,寞然阖了眸:“……我也算教了你一年,却终究未曾教会你什么。”
“先帝死前给了我一碗药,如今掐指算下去,我也没几日好活了。”
“宁绮岚,是不是只有等我真的死了,你才能安心?”
顾玥轻声问道。
她无力,身旁的人又何尝不无助呢?
可顾玥早已不愿再听她的声音,先一步淡淡启唇与宁绮岚说道:
“既如此,你便留下一段时日罢。”
“宁知潼让你唤我一声玥姨,我亦教导过你一段时日,你也合该为我送终。”
“……玥姨,阿岚知错了,阿岚下次都改。莫要说这些话,定会有法子能治你的!”
宁绮岚的眸中黯淡无光,眼眶涩然刺痛而不敢落泪。她像个快要被逼疯了的残破的人偶,不知该如何做才对,亦不知该如何做才好,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木然又焦急地乞求,卑微地弯着背脊,死死抓住那一丝的希冀而不肯放手,心中又疼又冷。
然而顾玥落至此地也少不了她的功劳,两次真心错付的教训足以令她警醒。大限在即,她早无心思去想情爱,却仍旧牵挂着当年随从打下的这片江山。
她果真将宁绮岚留下来了。
这个世界中的天命之女只是凡人之躯,想要彻底突破天命,一时的刺激远远不够,还需借助外物,例如……人皇气运。
倘若宁绮岚能争点儿气,好生继续当她的人皇,日后触摸到大道的边缘,兴许还能在死后侥幸飞升。
但在那一夜传唤入宫时,顾玥便从她的脸上读懂了这个孩子的心思。
又是一个耽于情爱的天命之女。
顾玥十分不喜这种人。
情爱存在于理智之外,变故太多,总会对她下出的棋产生影响、使之脱离掌控,让她无法尽兴。
因此,她将那点儿线索留下,耐心地于自己居所中等待着棋子的到来,准备利用这具将近报废的躯体陪着宁绮岚演完最后一场闭幕之戏。
宁绮岚的痛苦、悔恨、绝望,亦或者迷恋与情意,都将会成为她自己的饲料,鞭促着她一刻不停地朝着人皇的标准奔去。
顾玥死的那一日,又是枫叶零落的季节。
她穿着一身烟紫长裙,腰间系着宫绦,发髻仅以一支玉簪挽着。
虽年岁渐长,容貌却无甚变化,依旧如宁绮岚与她初见时般清绝妍丽,纵然眉目间病态无法遮掩,也未损她半分颜色,仅为之添了些琉璃般破碎的美感。
宁绮岚拥着她,指尖柔柔地抚过她的发丝,目光中只余哀恸,脸上神色平静至死寂。
顾玥的意识昏昏沉沉,视线也开始迷蒙发糊,四肢麻木,生不出气力。
人近将死,约莫也就放下了些解不开的心结。
她没有抗拒宁绮岚的怀抱,安安静静地躺着,目光中隐约还能描摹出宁绮岚脸颊的弧度,叫她一时间生了些恍惚。
她的意识此时便如巨浪上的小帆,随时都会被掀翻飘零。
顾玥撑着最后一口气,还是低低叹息了声:
“……阿岚,回去罢。”
“成王败寇,皆为定局,我也不再怨你……我随你母亲和祖父征战数年,亲眼看着一个朝代的建成……并不容易啊……”
“……回去罢……学着当个好皇帝……学着聪明些……也叫我能放心闭眼……”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