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贺书淮开口的机会,只轻轻地麻木而机械地重复着他方才说过的话,将那些据说是用在桑玥身上的酷刑一个一个地点了出来。
“你说,你刺瞎了玥儿的眼睛,挖了她的金丹,放了一把火想活活烧死她。”
血泪一滴一滴地垂落下来,女人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但她的脸颊却已狰狞似恶鬼,指尖不住地紧缩着,让贺书淮的脖颈慢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然而,她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松开了手,拔出剑来将男修生生钉在了地上,随后惶恐地转过了身,颤着手将掉落在地上的血淋淋的金丹捧了起来。
“玥儿玥儿”
女人垂着头弯下背脊去吻了吻金丹,匆忙地朝着门外跑去,脚下竟是有些踉跄,不经意间将一把椅子也撞到在地。可她此时怎有心思关注这些,整个人都因恐惧与悔恨而发着抖,身后羽翼突张,直直朝着山下飞去
玥儿。
这场火烧得大,都不用怎么找,自上往下一看,就知道在何处烧的。
但女人来得太晚了,这里早已全被烧成了灰烬,火也被灭了,只剩下一片废墟。
都烧平了,让她看不见她的玥儿的身影。
神识中杂乱破碎着,此时方站稳,胸口便骤然作痛,让女人弯了腰,神色呆怔地呕出一口血来。
她的玥儿呢
许是还被压在这底下。
她养的姑娘,娇得很,平日里将手划破了也要找她吹一吹亲一亲才好,这会儿被压在下面,定是疼得直掉泪珠子,就等师父来寻呢。
桑云归心中想着,总不舍得自己的小神珠被压着疼、更不舍得姑娘哭,便焦急地跪了下去,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挖、一处一处地寻。
这孩子以前要是在她面前哭了,就一定要大声地叫她晓得自己哭了。
怎么这会儿便没声音了
桑云归疯了似的四处寻着,眼中血泪落得愈来愈多,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有些砸在了泥地里,有些砸在了她沾满了灰尘的手上,真真是狼狈不堪。
凌云宗仿若是派人来察看此处大火的情况了,女人无暇顾及他们,只垂着头,无措又不安地四处挖着残骸废墟,想尽快将自己的小神珠找到、带回去好生上药养着。她来晚了这么长时间,恐怕小神珠心中也生了怨气,必定要费许多功夫去解释、去哄着了。
可是,怎么找不到呢
身后有人在唤她桑峰主。
桑云归没有抬头,仍不停地翻着。
终于,她翻到了。
并不是她的小神珠,只是一串佛珠。
这是玥儿自小便戴着的,从未离过身。
女人的身子僵硬住了,定定地看着那串被压在灰尘中的佛珠,半晌后才小心地伸出了手,将佛珠从灰尘下取了出来,细细打量辨别着,又认真地擦拭了许久,这才放入了自己怀中藏起来了。
得等着找到玥儿后还给她。
桑云归有些茫然地抬眸望了望这片几乎被她全部都翻过来的废墟,却寻不到半寸姑娘的踪迹。
你且放心,我走时又放了一把火,那小畜生瞎了眼、没了金丹,恐怕痛也要痛死了,定是逃不出来的。
这场火一烧,必会连着她的尸骨一同毁尽,再无人晓得她的去处,你日后也无了后顾之忧。
噗。
女人身子一颤,喉中的鲜血霎时涌了上来。
后来,桑云归的脸上惨白一片,又在这片被大火烧毁的地方上不眠不休地寻了两日,这才跌跌撞撞地捧着那串佛珠飞回了隐雪峰,将整座山峰也寻了一遍,后去孤霞峰问秦司忆,希冀着小神珠逃出来后去找挚友帮忙了。
彼时,她发丝凌乱披散着,脸上身上全是血迹和灰尘。秦司忆虽记着她的可恨之处,却并不知道桑玥的经历,也只冷冷地如实回了她,毫不客气地将这位峰主送下了山峰。
桑云归捧着佛珠,没有力气计较她的无礼,只魔怔了一般,又慢慢回了隐雪峰。
没过多久,修真界众人都得知了。
隐雪峰的峰主发了疯、入了魔,已离开了凌云宗,孤身去了魔域。
她要寻人。
可修真界如此之大,想要寻人,便得有些势力才行。
桑云归提着长剑,一路杀入了魔宫,当着众魔的面砍下了魔君的首级,自是顺水推舟地登了君位。
她登位后,既不征讨别族,也不清理魔域,仅在被一些不知好死的烦得难忍时大开杀戒。其余的时候,就全神贯注地做着两件事。一件事是派出一批又一批的魔族去满修真界的寻人,另一件则是折磨一个男修。
她几乎不曾躺下过,只有在登位的那一日实在疲倦,稍稍阖眸休憩了片刻。
这一闭眼,就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还做了个梦。
梦境里大片大片的黑暗灰雾,叫人看不清前路。
桑云归面无表情地扫了两眼,刚要转身,目光却骤然停顿在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