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青灯里,花绸每一寸皮肤、每一寸心肺都烧得似温泉里的水。她太羞耻了,抬着胳膊挡住半张脸,手在腰脐上空空地捞着什么,好像要抓住他的脑袋,将他扯上来,可其实,她又有些期待。
直到他埋首下去,像匹野狼,俯在河岸,舌卷着涓涓的细河,是一点甘甜,一点腥膻,他要把它喝干。
花绸此刻觉得,她身上存储着漫天的雨水,身不由己地淅沥沥下个不停,好像漏了,需要什么堵截。她从鼻腔里呼救,奚桓听见了,便直起腰来解救她,可兵临阵前,他又按兵不动了,可恶地,高高在上地笑,“叫一声‘好哥哥’来听,我解救你。”
花绸恼死她了,更恼自己,怎么就屈服在他强悍的胁迫下,怯怯地喊了一声,“好哥哥。”
娇音甫落,就羞忿得恨不得找个坑将自己埋起来,可她躺在软榻上,无地可埋。奚桓却就地埋在她濡软的土里,像一位驰骋沙场的将军,英勇不屈地,杀下来一抹月痕。
至初一,是椿娘咣咣在外砸门将二人喊醒:
“还睡呢?!这都什么时辰了,二老爷二太太等着你们往祠堂拜祖呢!”
花绸一个激灵醒来,忙将打呼噜的奚桓摇醒,“快、快、快起来,一会儿二嫂嫂找过来了!”
两个人匆匆忙忙起来套衣裳,开了门,椿娘咋舌摇首地端水进来,“我的老天,你两个哪怕肯消停一日,我也不至于时时替你们提心吊胆。这日子,桓哥儿就不该睡在这里,还该自己屋里睡去,方才采薇问到这里来,我说桓哥儿昨夜是过来了一趟,又出去了。呕得采薇跺脚骂着出去。”
奚桓匆匆抹了把脸,好笑起来,“她骂我什么了?”
一片晴光撒在椿娘学得惟妙惟肖的脸上,“她说:‘这府里有一个成日不着家的烂嫖货就够了,几曾想又出一个,儿子不像爹,倒像二叔,哪里来的天理讲!哪日死活拼了我这脸面,到那碧乔胡同闹一场,看还敢大节下的引着爷们儿不归家!’”
芙蓉镜映下花绸半张笑不住的脸,“采薇一句话,把咱们俩都骂里头去了。”
奚桓几步走上来,当着椿娘就弯下腰亲她一口,“她不知情,也是你自己的说的‘偷情就要有偷情的自觉’,可不许生气。”
花绸回眸望一眼椿娘,彼此都闹了个大红脸,她忙把奚桓捶一下,“去!大早起就没正行。你先去,我随后去,前后脚错开,免得叫二嫂嫂他们察觉。”
顷刻外头炮仗噼里啪啦震天响,各家开始祭拜宗祠,烧纸送岁。奚府里吃过早饭,便在正厅上张罗开来,因请了乔家戏酒,乔淳带着夫人女儿女婿外孙女,一道轰轰烈烈坐了软轿来,闹了一天。
下晌收到各家的拜匣,里头就有单煜晗的,又有十把描金扇、几匹料子、几条巾子,不过礼数。奚桓收了笑笑,使北果套了车去告诉卫嘉一声。
至初二,便是各路亲朋来拜,内外治席,两处戏酒不必说。这日单煜晗是午晌到的,与男丁见过,便一齐引入正厅上吃酒看戏。卫嘉则带着纱雾后脚也到,花绸亲去迎了纱雾,引入乌宝斋内耍乐。
正巧花绸也请了韫倩过来,听见小厮来报,花绸忙欢天喜地迎到角门上,见她穿着猩红的裙,白绫袄,眼色十分鲜亮,只是瞧着脸色仍旧不好,与花绸大老远地笑笑,“你实在不必出来接我,熟门熟路的,我还怕找不着乌宝斋在哪里不成?”
花绸忙去挽她,拉着她进角门,“今日都是些要好的亲友来,前头都接了,连纱雾我都来接了,哪有不接你的道理?我上回劝你的话,可见你没放在心上,如何脸上涂着胭脂,还瞧着不大好?”
韫倩打起十二分精神挺直了腰,“我听的呀,只是年节到初一,我家也十分忙,有些疲累。今日我借着拜年,好容易躲出来,否则还要在家应酬卢家那些上年纪的亲戚。说实话,与他们实在无话可讲,大多是些上年纪老人家,年轻的呢,你是长辈,又不大好与你说笑。”
“既然疲乏,借病在家歇着是正经,也不用应酬他们,也不必往我这里来,如何又来了?”
“来瞧好戏啊。”韫倩挑挑眉,实实在在有了些神采。
花绸嗔她一眼,“你既疲累,回头我告诉你就是。”
“你告诉的哪有我亲眼看的精彩呀?”韫倩挺起腰,肚子藏在袄里,还是平平的,“我这辈子,若论第一桩痛快事,就是那年在你家里,瞧见范纱雾吃了亏;要论第二件快活事,大约还是今朝出在你家里,兆庵也不过排在第三。”
两女说说笑笑,走到乌宝斋里来,从边上小门进去,见厅内正有三个小戏唱昆腔,胡笳锣鼓水磨音调好不动听,面前挡着两扇六开的折屏,折屏后头豪设五席,坐上皆是官眷夫人,个个打扮得花团锦簇,珠光烁烁,挨埃挤挤三五成群坐在一处说话。
独纱雾坐在角落里,不大有人与她说话。原是因卫嘉虽有功名,却尚未派官,家中纵是在顺天府当差,可今日席上,又都是不下五品的官眷,不大巴结她,更加她说话没头脑,常常得罪人不自知,故此势力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