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被大汉任命南中偏师主将的马忠,并非无智之人。
见吴军一改往常的主动出击后,料定其中必有变故,故而勒令将士们扼守营寨不出,无论吴军如何挑衅都不与之战。
反正两军兵力相差无几,吕岱要是胆敢前来攻坚,那正如他所意。
而待四五日后,从郁林郡领方县归去兴古郡的石包,还遣人先来禀报霍弋已然领军望着南海郡长驱而去了以后,马忠就更不出营而战了。
可以坐等竟全功之时,又何必急于求成而徒增不确定因素呢
在领军求战未果十余日后,吕岱便罢了无用之举。
以他的行伍经验,亦能隐隐猜测到马忠的倚仗所在了。
是故,他又心生一计,乃是全军拔营缓缓而退,试图诱汉军前来追击,然后他再返身来战。
但马忠依旧没有如他所愿。
仅是派遣十余部斥候出来衔在吴军之后,就连吕岱部的将士都开始渡河了,都无有“兵半渡而击之”的意图。
亦令吕岱彻底绝了诱敌来战的念想。
无奈之下,他自身乃是引本部五千人进入西随水红河河谷畔的麊冷县驻扎,遏制汉军南下临交趾腹心。令部将随春领本部三千人南下,与去岁到任的交趾太守孙茂引郡兵扼守港口,防备跨海而来的汉军。
孙茂算是江东的宗室,但与孙权早就出了五服,故而非公非侯。
且他将才可圈可点,曾经随着吕蒙掩袭荆南三郡,后随着吕岱讨平交州叛乱,颇有战功,因而被孙权委于领军守郡镇边地之责。
只不过,大势已然之下,他与随春都无法扭转战局。
当他们刚开始在港口以及平坦的沙滩布防之时,海面上便出现了一支插着汉旌的船队。
船只数量之庞大,令他们麾下将士皆绝望。
无他,盖因交趾郡闭塞的地理环境使然,南面的港口就是吴军唯一的退路。如今竟是迎来了汉军的船队,再思及北面的汉军尚有八千余将士,他们已然瓮中之鳖矣
叛贼出身、得吕岱赦免转为将率的随春,是甘愿为吕岱效死之人。
见麾下将士面有惶惶时,心中便萌生了死志。
他私下寻孙茂计议,打算兵行险着,以领军撤离港口羊作畏惧而逃之状,诱汉军来抢滩、趁其登陆的行伍不整时,再返身来战,以博得一丝胜算。
对此,孙茂有些犹豫。
随春的建议太过于弄险了
稍有不慎,便是将港口拱手相让。
但他亦没有更好的办法。
因为他也知道,哪怕他与随春死力扼守港口,亦无改被汉军抢滩登陆的结局。
毕竟,敌我兵力悬殊。
且两军将士的士气,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随春见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还紧着劝了一句,“府君,此地乃交趾战事每拖延一日,我军胜算便少一分啊”
是啊,他们的处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愈发劣势。
因为郡内那些被打压的不臣者,将会蛊惑士庶之心、相互串联反噬,令吴军陷入内忧外患、不战而溃。
故而,最终孙茂还是依着随春所策行事。
但显然他们都疏忽了一个问题。
进入交州的汉军士卒,皆是从南中招募或戍守在南中的,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大海,更没有十余日都漂在大海上的经历。
所以他们大多数都晕船了,且大部分人都吐得七荤八素、浑身乏力。
唯有吴砀部那两千余揭阳义士才能安然无恙。
因而汉军在抵达港口外时,并没有急着抢滩登陆,而是将船只静静停泊在海面上,等着士卒们缓过晕船的症状。
亦让随春与孙茂的羊退之策变成了笑话。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本就士气不高的吴军士卒,在随春等将率的帅历下,好不容易鼓起士气执行羊退之策,但却发现汉军根本没有中计的时候,心中憋着的那股决死之气骤然间
崩了
或有人觉得此是汉军识破了计策,故而勒兵不登陆坐看他们徒增笑话。
或有人以为汉军是在等着什么、乃是胜券在握,故而不急一时抢占港口水寨。
尚有人更悲观,认为这些船只仅仅是汉军先遣前部,后面还有更多兵力正在赶来,所以才没有抢占港口。
但没有人猜测到真正的缘由。
就连随春与孙茂都弗能解,甚至生出了汉军不过是船只多,实际上却是没有多少兵力的侥幸心思。
毕竟交州乃瘴疠横行之地嘛
穿行了三个郡、历经了战事且一路奔袭的汉军,应是丧损不少了吧
只是他们无法确凿。
且因为先前吕岱将水寨内的战船都遣去合浦郡了,令他们想试一试的机会无有。
只是,如今该是返回水寨继续扼守呢,还是趁势归去城池内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