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部署很简单。
一者,乃是留少量士卒扼守陈仓城,监视着退入内城的郭淮部。
无需太多,四千足以。
因为司马懿不可能有机会前来攻打陈仓城,且败北丧尽锐气的郭淮部亦无有突围的实力已然开始挖掘沟堑困内城的汉军,只需每个方向留三百弓弩手,便可令彼无有出内城的机会了
其次,则是提前选择战场。
如赶在司马懿得悉消息之前,让魏延部立即归来汧水河谷南岸落营。
此非怯战。
而是如今局势变了
在陈仓外城易主的实况下,想夺回陈仓城与救出郭淮的司马懿,才是汲汲求战的一方,汉军可依着河谷的地利而战,可争取到更大的胜算。
比如先扼守不出,让久攻不下的魏军出现士气萎靡后,再全军倾出与之决战,即可一战逐北、以席卷整个关中之势,还复旧都矣
再者,丞相与吴班两部兵马,皆需要休整的时间。
不管是攻坚月余时日的苦战疲惫,还是兵将战死伤退后令每一部兵马的编制都出现空缺,急需重新整编以及稍作演武,方能重现焕发出战力。
最后,则是将在一直留在渭水南岸的姜维部调回来。
他先前留在渭水南岸的战略目的,已然达成了,再留驻那边亦无益。
原本,丞相是打算让姜维部北上归郑璞节制。
因为在丞相的思虑中,同样是让郑璞引军后退到渝麋县扼守,继续保持着南下汧渭之会、北上可入陇东沿着泾水河谷袭京兆的威势。
陈仓城已然囊中之物了嘛
彼逆魏司马懿,那还能有机会将汉军遏制在右扶风内呢
然而,待丞相刚打算让人传令给姜维的时候,被他留在身边讲述攻破北城门巨细的傅佥,倏然就来了一句,“启禀丞相,先生在我军占据北城墙之前,就督兵北上去迎战逆魏牵弘等部了。”
子瑾竟已然进发了
那时,丞相闻言不由微愕。
待知道傅佥谏策给吴班之时,还特地做书信问过郑璞后,他便对此沉吟了好一会儿。
盖因他知道,郑璞并非鲁莽之人。
以彼擅于军争筹画之才,定能猜测汉军在占据陈仓城后,自身会以逸待劳的战术来与魏军鏖战。
而明知如此,却还率先进军,必然是有所思虑的。
莫非,子瑾已然遣人去通知远在并州上郡桥门县的离唐芒,与之约定了袭击魏军后方的时间乎抑或者说,乃是子瑾打算趁着陈仓城易手之前,再逼迫魏军野战一场,将其锐气彻底击溃
一时之间,丞相反而有些猜测不到郑璞用意了。
而他的沉吟,令傅佥有些紧张。
虽然知道郑璞是偏师督将,临阵有独断之权,但此番明显与丞相的调度相悖了。
他有些担心,是否会因为自己的多嘴,而令郑璞受到丞相的申责。
是故,犹豫了片刻,便继续说了句,“丞相,先生督兵北上时,陈仓外城是否可攻占尚在两可之间。且先生在回复佥书信时,还声称此番移师北上,委实是逼迫魏军野战的时机难得,故而不想错过。”
此话甫一落,丞相不由莞尔。
他乃何许人也
安能听不出傅佥隐隐有为郑璞开脱之意
亦忍不住戏言了句,“公渊此言,乃是欲为子瑾开脱乎”
唬得傅佥先是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丞相并没有罪责之意,便又搔着鬓角赧然而笑。
“以奇谋善断论,我军无人出子瑾之右。”
轻笑一声,丞相才缓言谓之,“且他职责乃是护陇东周全、牵制逆魏部分兵力令我军安然攻坚,今早早督军北上,亦是在职责之内,我何责之有如今我所思者,乃既子瑾部已然北上,而伯约部是归中军,抑或是入五丈原更佳耳。”
呃
原来如此。
不过,为何要入五丈原呢
难道丞相打算,让姜将军走褒斜谷归汉中郡,奔袭如今正在入扰黄金戍围的魏荆州刺史胡质部
只是留镇汉中的孟将军不是说,汉中可戍守无忧嘛,何必分散兵力呢
抑或者说,丞相有意再次走子午谷
傅佥有些了然,亦有些迷惑,但也不敢再出言扰乱丞相思绪。
而丞相这次亦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
陈仓外城被攻破的消息,司马懿知晓得很早。
虽然随着郑璞部北上,魏延已然遣赵广部戒备汧水河谷至雍县一带,不复令魏国斥候靠近陈仓城观战,但困守在内城的郭淮却传递出了消息。
他入内城后,便点燃了早早预备的狼烟。
晴朗的夏日苍穹,兀然孤烟直,这是他与司马懿约定的信号,示意着外城陷落。
只是二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早而已。
对于司马懿而言,则是心中愈发怅然了。
他都召集大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