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惨败的消息传入大汉时,已然是暮秋九月了。
此时,不管是在五丈原的丞相还是魏延部皆刚刚将屯田秋收毕,才刚打算让士卒们拔营,依着先前定策前去围困陈仓城呢。
是的,明明是约定了今岁两国策应而战,但汉军还没开始行动,吴军便败了
委实是令人无奈啊
仍在五丈原的丞相,得悉消息后便拄杖出军帐立于土峁之上,眺望着渭水对岸魏国的阳燧,悄然在心中叹息着。
他终于知道,为何于八月中旬时,戍守对岸的魏国士卒皆爆出欢呼之声了。
原本军中各将率还猜测,乃是逆魏曹叡与司马懿为了激励军中士气,故而在“祭月节”时飨将士了。
哪料到,竟是为了吴军败北的消息振奋
江东之徒,不足与谋
唉
丞相对江东为何败得如此之惨,并不关心。
但他知道,在未来数年、甚至是十年之内,江东都不可能有北伐的实力了,亦不可能为大汉牵制逆魏兵力了。
抑或者说,以江东的秉性,经此一役后,他们亦不复有北上之念。
毕竟,江东内部矛盾重重的实情世人皆知。
丞相更是洞若观火。
丞相如今萦绕于心的问题,乃是吴军惨败后,汉军现今是否还要依着魏延与郑璞先前共言之策行事
不是思取他策。
夏七月时,连通陇右与汧渭之会的陇山渭水河谷已然在修缮与拓宽了,且不管有无江东助力,大汉都要拔陈仓城、望长安的。
丞相乃是在衡量,今岁就困守陈仓城更好,还是待翌岁再动兵更佳。
两者看似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日后大汉必然是独自对抗魏国了。
但在丞相眼里,却是对粮秣的精打细算,以及是否能迷惑魏国的区别。
盖因今岁秋收已入库,继续驱兵去围困陈仓,对于汉军而言是并没有多少意义,毕竟令魏国双线作战的战略已然不复了嘛。
但若是先罢兵归去,让魏国觉得大汉乃是因为独木难支而退出关中的假象,令彼等信心大涨、心生骄意;待明年开春后汉军再入关中,或许他们就不会在继续龟缩了。
至少,魏国雒阳庙堂会觉得无有江东入寇的压力后,自身实力足以对抗汉军,不再忍受让汉军入关中如入无人之境的耻辱,进而督促司马懿尝试着与汉军野战一次。
如此一来,大汉的求战便可得逞了。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
汉军暂时退出关中,并非没有弊端。
如汉军退兵后,可以调遣更多兵马入关中的魏国,必然会趁机遣兵扼守褒斜谷出口与汧水河谷东岸,令汉军日后入关中的路线,唯有陈仓道与萧关道。
是的,贯穿陇山的渭水河谷,短时日内是无法通行了。
不出意外,彼司马懿应是察觉了大汉正在拓宽渭水河谷之事。
亦必然会提前遣一部兵马扼守在陇山东侧,寻个山岭居高临下而守、狙杀汉军的工匠,令大汉无法继续开山凿石修建道路。
另一侧顾虑,则是司马懿必然会加强陈仓城的防御。
比如效仿昔汉灵帝时期,凉州叛贼王国、韩遂与马腾围困陈仓时,皇莆嵩与董卓立营在侧策应,令叛军无法专心攻坚以及不能完全将城池围困的做法。
暂且罢兵,抑或弗退
丞相缓缓回首,看着暮色下已然拆解的营寨以及装车的辎重,不由微微牵动嘴角,露出几缕苦笑来。
世间总是不乏突发意外。
有时候,对战略部署的殚精竭虑,抵不过上苍一次不怀好意的安排。
不知过了多久,关兴与姜维联袂走了过来。
其中,姜维乃刚从斜谷口归来。
秋收已罢、大军将拔营,丞相让虎步监孟琰督护屯田的黎庶从褒斜谷归去汉中郡,亦让姜维督兵沿着斜水戒备。
不出意外的话,孟琰日后就留在汉中郡镇守后方了。
一来,是他年老精力不济。
另一,则是汉军一旦离开五丈原前去围困陈仓,汉中郡必须有宿将镇守,以防魏国从东三郡或褒斜谷来侵扰。
对,汉军在五丈原屯田,是有近两万黎庶随来的。
这也是丞相先前的调度中,以三万士卒便在魏国十余万大军眼皮底下屯田、且诱彼来攻为魏延部创造机会的最大倚仗这些黎庶都来自军户,成丁者皆受过演武的预备役,操起刀矛就是一名合格士卒了
毕竟,素来谨小慎微的丞相,从来不在兵事上心存侥幸。
而关兴,则是刚被向宠遣来禀报军务的。
性情温和的向宠,不以武力著称,以陷阵破敌论不及关兴或姜维,但在居中调度各部这方面更胜之。如他先前戍守京畿内外十年,无有半分疏漏便可见一斑。现今转来北伐大军中任职了,丞相亦表请他为关中都督,对他的定义亦是镇督大军中枢、统护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