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西走廊或大漠边沿作战,拥有强大机动性的骑兵不守在营寨内是司空见惯之事。
但若是连备用战马都没有安置在营寨内,那就匪夷所思了。
除非,逆蜀骑兵从来都不曾驻扎在此地。
始终没有等到战马嘶鸣声的邓艾心有所悟,莫非疤璞不在此地
又见郑璞的大纛仍旧迎风舒展,乃派遣百余步卒持盾大橹前去试探,看汉军营内兵马大致有几何, 以及营寨外陷坑或铁蒺藜等路障多寡。
结果很意外。
士卒们都靠近营寨矮垣木栏了,竟没有遇上陷坑或埋在沙土内的铁蒺藜;且原本稀稀落落在营寨矮垣上的戍守汉军非但没有以弓弩狙杀,反而转身归去了
空营
邓艾眯起了眼睛,盯着郑璞的大纛沉吟了片刻后,再度抬手挥了挥。
亦令中军催前的鼓声雷鸣。
已然摸进营寨边沿的百余士卒结了个小圆阵戒备,而魏军阵列中再度分出三支百人队疾行而来。
皆是携小圆盾与短刃、披简易皮革甲的轻兵。
身手亦异常矫健。
奔至营寨前,人很有默契的半蹲、矮身或直身以盾牌抗肩,形成鳞次的阶梯,让袍泽很顺利奔跑借力跃入了营寨中。
而此时, 营寨内仍旧没有意料中的厮杀声、没有淡淡的血腥味,死寂得令人心中更加不安。
“叽嘎”
随着愈来愈多的轻兵跃入,营寨的木门发出了从内往外推开的呻吟声。
且片刻后,连那遮挡视线的矮垣木栏都被推到了。
亦让所有人都得以目睹虚实。
原来是营中营。
只见郑璞的大纛所在地还矮矮树着一杆绣着“敢死”的旌旗,仅有约莫五百重步卒阵列森严以待,没有强弓劲弩列其后,更没有那久负盛名的元戎弩在前。
但没人会觉得能轻易击破。
因为重步卒方阵两侧乃是宽达两丈有余的、布满了削尖木头与长矛的沟堑,连疾驰的战马都无法越过。且这些重步卒分为两部,外围者持大橹与长矛,内围者持环首刀与勾镶;再加上他们身上的重甲,普通的弓弩根本无法扰阵。
亦是说,南匈奴游骑惯用的抛射战术已然无法施展了;没有携带床弩与霹雳车的魏军步卒,想要破阵亦唯有近身厮杀一途了。
但以皮革轻兵与重步卒正面鏖战,胜算能有多大呢
所有人看着重步卒阵前仅留下供百人厮杀的空间,皆陷入了沉默。
瞒天过海
抑或乃诱敌深入
驻马中军瞧得真切的邓艾, 须臾间眼眸凝缩且在心中喃喃。
逆蜀西凉铁骑没有在这里, 他便知道留在后方牵制屈吴山缓坡树林营寨的两千步卒与三百关中精骑必死无疑了。
但他无法断定,疤璞现今乃在屈吴山还是鹯阴城塞。
若是在屈吴山还好,他至少可以凭借着优势兵力决死一搏,但若是在鹯阴城塞,那他出兵的冀望、为胡遵创造夺鹯阴的机会便无从谈起了。
自然,于临阵之时,容不得犹豫不决。
很快魏军阵内催战的鼓声如雷,各部士卒鱼贯而出,踩着各自将率的小鼙声,望着郑璞大纛而去。
“杀”
“杀杀”
魏军士卒步步而前,人人脸庞上洋溢着以众击寡的士气如虹。
而汉军的重步卒则仍是沉寂无声。
“覆面甲”
立在敢死旌旗下的刘林,瓮声瓮气的下令。
“诺。”
一记简短的领命声,重步卒们从腰侧取出鬼面甲覆在脸庞上,伴着兜鍪凹槽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他们的眼神亦开始变得冷漠与麻木。
漠视死生的冷漠与麻木。
敢死营成制已然八年了,一直都保持着五百人的建制。
唯有出现战死或伤退者,才会再补入他人。因为敢死营的重步卒与其他重步不同,这些人的待遇可比肩百人将,皆是军中的“千里挑一”。
且敢死营还有一条不成文的军规临战, 覆鬼面, 唯死无退。
盖因一旦他们临战了, 那就是到了决定战事胜负的时刻。
退,则意味着主将死、大纛倒与全军溃败。
是故,他们唯有寸步不让,人不死绝,敌不得进。
邓艾也听闻过这支隶属于郑璞的重步卒,亦没有冀望过能出现击溃的奇迹。
但他知道重步卒的弱点是什么彼等的重甲固然能更多庇护,但也会加剧消耗体力,只要保持源源不断的攻击便能将他们累垮,随后就是将之任意杀戮了。
恰好,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他,可以亲卫部曲作为督战队,驱赶士卒去“蚁多咬死象”。
只不过,他心中亦难免焦灼无比。
他担忧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
比如,魏军还未攻杀这些重步卒、斫到疤璞的大纛之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