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之智,见我妻兄随来便已然猜测出我此来何求了吧”
“嗯,心有所猜,不敢确凿。”
轻轻颔首,羌王芒中矮身盘膝而坐,且拍了拍地上示意郑璞与共,“郑君此来之意,乃欲从我部求兵也。”
“那,不知首领意下如何”
同样盘膝在地的郑璞徐徐而问,且还解析了句,“我此番求兵与前番不同,依我大汉兵制,羌胡部落从军者,士卒家眷将迁入郡县内编户落籍。”
“嘿,郑君倒是实诚。”
闻言,羌王芒中昂头而笑,但也不置可否,兀自仰望着那璀璨星河。
郑璞亦不催促,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分族众,势必损,我自是不愿见的。”
持续了好一阵的寂静,羌王芒中才声音幽幽,“且我也不惧因此恶了汉廷。以此地之偏远与荒凉空旷,即使郑君亲自督兵来伐,击破我部亦需旷废许多时日与损耗粮秣无数。与求兵不得相比,含愤来伐乃是得不偿失也。更莫说,汉廷之敌乃逆魏而非我。然而”
言至此,他侧目来顾,脸庞上尽是无奈之色,“然而,即使我心中百般不愿,亦不得不允了郑君所求。”
咦
这是为何
郑璞扬眉,眸绽讶然。
“唉”
一声叹息,羌王芒中的语气很是懊恼,“我先前就不该出兵助战河西啊”
原来是昔日河西卢水支流战事罢了,大汉在遣归随征的烧当族众时,还录他们斩获之功赏赐以及给战死者丰厚抚恤。
亦令他们归来部落后,诱发了无数人为大汉而战的向往。
因为对汉羌一视同仁的举措已然许多没有发生了。
如先前还定都在雒阳时的大汉朝,每每发凉州附庸的种羌部落从征,皆鲜有赏赐或死伤抚恤的。
相传,按朝廷律令应是有的。
但那时候的凉州刺史、金城太守与护羌校尉等人都声称没有。
而今,定都在成都的汉廷是有的。
且被羌王遣去助战的他们都能带回来无数资财,若是被汉廷征发而战或是应募入大汉行伍,想必待遇会更好更丰厚了吧
再者,比起赤岭日月山以东的郡县而言,西海委实荒凉且白灾频发、生计艰难。
如此情况下,郑璞以举家迁入凉州或汉中等地为诱募兵,依着西羌素以战死沙场为吉利的传统,烧当族众必然会从者如云
虽说,威信甚著的羌王芒中也能将此事压下、强令族众不应募亦不会众叛亲离。
但族众自此离心、相互裹挟弃他去投汉之事将不可绝也。
这便是他不得不允的缘由。
与其目睹族众不断叛离而去,尚不如主动画兵,将族人的流失控制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且还避免与大汉的关系自此恶劣。
不管怎么说,他部落现今还分润着丝路贸易的利益呢
食髓知味之后,哪还能轻易舍弃
“汉廷欲从我部募兵之事,郑君且莫声张。”
发了好一阵牢骚的羌王芒中,作肃容道,“我会与部落贵人私下计议,以其他缘由将原先随征河西的族众及其家小转予郑君安置。不过在此之前,君需依我二事。”
先前随征的烧当族众有两千骑
亦是说,羌王芒中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言,竟让大汉添户两千
盖因凉州羌胡杂居的干系,被官府录入户籍的黎庶极少。以偌大的陇西郡为例,黄巾之乱前在官府户籍者不足六千户,而历经多番战乱后的现今已然不足三千户
故而,饶是郑璞已略具荣辱不惊的城府,亦忍不住骤然一愕。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彼羌王如此慷慨,所求必多也
“首领忠义,日月可表”
郑璞先是赞了声,才轻声发问,“不知首领所言二事乃何也”
“其一,于郑君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羌王芒中略歪脑袋目顾过来,笑容有些玩味,“我部与钟存种羌乃世仇,且彼不曾臣服于汉廷,日后若是我部与之相争,还请汉廷莫要干涉。”
化外钟存种羌,是盘踞在赐支河曲以西的部落。
先前因为彼与望曲谷内的参狼种羌结盟,故而被马岱与烧当种羌合兵击破,但汉军出于边郡安稳的关系,并没有赶尽杀绝。相反,战事罢了后,不管是陇西还是西平太守,都私下授予郡内豪右与之互市,暗助彼部恢复先前的声势。
为了避免烧当种羌一家独大嘛。
自前汉以来,凉州官府对羌胡部落采取分化、抑强与扶弱等制衡手段早就轻车熟路。
羌王芒中对此也了然于胸。
故而才趁此机会,隐晦的提出让官府莫要再暗助化外钟存种羌了。
且正如他所言,以郑璞如今的身份地位,促成此事并不难只需在归去冀县的路途上给西平与陇西太守打声招呼便可以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