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与孙策皆有勇烈之名传于世。
而孙权嘛,可被赞为有勾践之奇抑或御下守业之能,但不曾有人称赞过他有父兄之风。
哪怕他平日素来以射虎为乐。
但如今,魏天子曹叡却觉得,此番孙权似是略有其父兄之风。
他督雒阳中军至江夏近两月了,依着征南将军王昶的谏言连番攻打多次了,双方丧兵合计近两万之数了,但孙权依旧没有退兵之念。
昔日闻援兵至便仓皇罢兵的贼吴,今何故如此邪
曹叡心中不解。
问众臣下,亦弗得解惑之言。
其中,有一种解释隐隐正中时局。
乃是有一臣僚声称,逆蜀与贼吴共盟多年,故而此番贼吴见逆蜀夺了凉州之地,便不计死伤来攻打荆襄,以求两家相互策应。盖因逆蜀日后兵出,必然乃关中,而贼吴若是攻占了荆襄,彼等唇齿之势会更牢固。
但曹叡听罢,却是疑惑更甚。
彼江东鼠辈反复无常,且见利忘义如贼子孙权,竟会甘愿折损兵马为逆蜀裨益乎其不应是审时度势,坐等逆蜀与魏国战事连频之后,方会有出兵之念嘛
百思弗解下,恰好雍凉都督司马懿上表来,声称欲遣杜袭与牛金督领两万关中精锐来听令御盖前,令荆襄战事早日结束。
此事无需与其他重臣商议,曹叡便直接准了。
事实上,即使司马懿无有上表来,他亦要问计于臣下是否要调动关中兵马了
后诏来的兖豫二州郡兵并不多且战力不强,大多用于在后护粮秣辎重,而雒阳中军虽精锐但却有奔波之疲惫,合王昶的荆州之兵堪堪保持着攻势不衰。
毕竟,贼吴有近八万大军在此地。
且是占了先机,提前择高地险要落营遏道、高垒深沟而据守。
攻势与守势,本就有明显的优劣之别。
魏军都战死伤退一万两千之数了,而贼吴才死伤了约莫七千如若再无有破局之举,恐迟迟未解困的石阳城即使不因粮尽而自破,亦会因兵卒士气丧尽而出降了
因为魏国有律“被攻过百日而救不至者,虽降,家不坐。”
恰好,石阳城被困将近百日了。
故而曹叡准了司马懿之表时,还授予了来援的杜袭与牛金便宜行事之权便是入了荆州后,他们可自决策进攻何处。
无有办法,安陆县之南聚拢了魏吴两国十余万大军,杜袭与牛金来此地了,亦受限于地形而难以施展。
不得不说,曹叡此举成为了破局之举。
主援军的杜袭得令后,便倍道兼行往汉水畔、吴国朱然驻军的蓝口聚而去。
且临至时,还先行作书遣人送与荆州刺史胡质,让他当日督军不计死伤攻打朱然营寨。随后,待到双方鏖战得不分彼此之时,便骤然从朱然营寨另一侧突袭而来。
朱然部不过八千余人。
又是军出已久、士卒皆有慕归之念,骤然被魏国两万关中精锐席卷而来,故而众皆惶惶、难以抵御。
万幸,朱然在军中威望甚著,且久镇江陵,麾下敢死之卒颇多。
乃当机立断焚了营寨,亲自率领敢死之卒断后,依托备在汉水上的舟船退归了江陵城。
不可避免,士卒丧亡亦有两千余人。再计算此番兵出粮秣辎重等物资的损耗,算是将先前掳掠柤中夷王梅敷所得皆丧尽了。
而一举建功的杜袭,并没有追击朱然部。
倒不是归师勿遏。
而是他与牛金督领的两万关中精锐太过于疲惫了。从听令出征至此地鏖战,便一直秉着兵贵神速,将士几无有休憩的时间。既然一战破敌、击退贼吴的偏师了,必然要给将士们饶一二日庆功与休整。
前去追击的乃是荆襄的兵马。
以将军蒲忠督领五千步骑在前,荆州刺史胡质引六千士卒在后,急追之。
追至,蒲忠见朱然仅引两千人亲自断后,以魏甫一大胜的士气正锐与兵马更众而凌之,不等胡质引兵至便与之战。
随后,一溃千里。
仅是短兵相接了半个时辰,魏军便被临阵斩杀近千,士气大崩、士卒争相仓皇而逃。
吴兵反追之,亢歌在后,如驱牛羊。
赖胡质领军赶至,朱然方勒兵止步,再度徐徐而退。
或许,此刻他们方会想起朱然的过往战绩。
以及其乃丹阳人,历来是吴国诸多江东籍将率中寥寥无几可称,有若昔日楚汉争雄时“江东子弟”勇烈之名的人。
自然,先胜后败的荆襄兵马是不能再追了。
让将士休整一日的杜袭与牛金,则是折道想东,从云社县越行绿林山赶赴江夏安陆县。
此举终于促成了孙权的罢兵归去。
朱然部既然失利而归,此地孙吴大军将便会面临被夹击的危险。
且江东兵出已久,士卒皆已疲惫不堪。在魏国关中精锐来援之下,再战下去恐是江东丧兵更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