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江东时,孙权就曾以魏延与杨仪失和之事诘之。连远在汉中之事,吴国都能探知到,日后沈幽随军的功业显露了,未必就不能知道。
若是知晓事情始末了,对两国共盟伐魏并非是好事。
另一,则是担忧日后生变。
沈幽来投大汉乃是受父仇驱使,而并非是忠贞于大汉,但大汉何时才会与江东反目成仇、相互攻伐令他如愿以偿呢
谁都说不准。
光复关中并非一日之功,亦非轻易之事。
无需多想,魏国必然会以举国之力死守,不令大汉还于旧都盖因有光武复汉祚的故事在前,大汉若是能再度还都长安,那么“汉祚未绝”、“三兴汉室乃天命所归”等谶语将被天下之人口口相传了。
且就算是大汉光复了关中,未来征伐之地,亦是大河之北或是中原的千里膏腴之地。
正所谓心有执念之人,戾气必重
届时,沈幽见报父仇之期的伐吴之战遥遥无期,是否会意难平而引发对大汉的怨恨,进而导致不利朝廷之事发生。
一番思绪过后。
郑璞睁眸伸手虚扶,徐徐而道,“不疑且起身入座。君不远千里来投,我心甚幸焉。不过,我尚有数疑,还请君解惑。”
但沈幽却是没有归座。
乃是就地正襟危坐,将地形舆图置在地上,“护军何疑,尽可问之,幽必然言无不尽。”
“善”
赞了声,郑璞作肃容发问,“一者,我大汉军中不乏与江东有血仇的将率,君为何泽我而投邪且君身怀宝图,呈现于我国时必然受重用,何苦屈身于我幕下”
不假思索,沈幽便朗声回道,“乃幽曾闻护军名声,亦知护军在建业时怒斥孙吴背盟之事。”
呃
我睚眦必报,竟如此深入人心邪
不过是充任使者时的摇唇鼓舌、逞一时口舌之快,竟能令此人断定我有推动伐吴之意
不由,郑璞一时哑然。
“咳咳”
借着几声干咳,郑璞略过此事,再度发问道,“二者,想必君亦知今天下大势,汉吴两国实乃相互依存之利也。君此生但求报父仇,然我国在君有生之年未必会兴兵伐吴。于此,君作何思量邪”
“无他,但求一线机遇耳”
再次不假思索,沈幽便出声作答,“在下如今已年过三旬矣,无有多少岁月蹉跎。能否得偿所愿,唯有尽人事听天命耳。且若护军收留,我必将妻儿皆迁来成都安居,告诫犬子谨记父辈之仇,他日竟我辞世未偿之恨”
竟是以妻儿为质乎
此心可嘉也
“善”
言至此,郑璞心中再无顾虑之处。
乃起身步前,亲自扶起沈幽且执其手,殷殷谓之,“不疑千里来投,我感铭五内,焉敢不义之不疑且宽心,我大汉上下皆不曾忘却襄樊之仇、夷陵之恨他日若伐吴时机至,我必表请不疑为将率,督军复仇”
此话语甫一落下,沈幽顿时涕泪齐下。
当即,后退一步拜伏在地,更咽道,“幽,谢护军高义此生愿为护军百死不辞”
“言过矣言过矣”
郑璞再度向前扶起,冁然而笑,“不疑不必如此。且不疑不应谢我,他日如成行,你乃我大汉将率,督我大汉兵卒耳”
须臾间,沈幽面色一僵。
亦连忙告罪,“护军所言极是乃我一时妄言了,我日后必为我大汉百死不辞”
“呵呵”
轻笑了声,郑璞伸手示意他归座。
待二人皆收起方才的情绪后,郑璞才缓声道,“不疑,你不曾来成都,家小安置之事便由我遣人寻个宅子罢。嗯,不知不疑膝下子女多少,可有至受学年岁者否我与益州典学从事乃知交,可让他纳你诸子入学宫受学。”
“多谢护军周全之心。”
闻言,沈幽喜笑盈腮,连忙拱手做谢,“在下仅有一子,年八岁,名为莹。”
噫
竟是沈莹啊
世事果如白云苍狗般,令人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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