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阎宇好生将兵戒备后,郑璞与诸葛乔便在乞牙厝等部曲的护卫下从河西联军大营而出,往关兴的营寨而去。
战事至此,已尘埃落定。
除了黄华、柯吾以及胡薄居姿职及时抽身逃出战场外,其他河西联军皆做了瓮中之鳖。
底层的士卒因大战太久且士气崩溃,在汉军高呼“伏地不杀”的纳降之言时,皆斗志再无、弃刀矛而降。
至于那些被贾栩以画地或钱粮诱来的豪右及羌胡部落首领,更不堪。
甫一见势不妙,当即将誓师出发时的豪言壮语忘了,直接临阵伏地请降求苟活。
亦让缓缓而行的郑璞喜逐颜开。
定谋后,藏兵蛰伏在石头山之西近三个月之久,他也患得患失的心焦了八十余个昼夜。
今得偿所愿,岂不美哉
连素来注重养气、几不临战的诸葛乔,在残肢断臂满目苍夷的战场上行走,竟也一路喜笑盈腮。
“葛君,莫笑了。”
好作谑言的郑璞偷眼瞄见,忍不住打趣道,“你胡须上沾了枯草。”
“啊”
闻言,诸葛乔一声惊呼。
连忙低头以手捋胡,但连续揪抚了数次,手指也未寻到枯草。
待昂头,却正好撞见郑璞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才明了自身被戏耍了,不由气结,“郑君委实轻佻之徒也”
“哈哈哈”
郑璞大笑,亦拱手告罪,“葛君莫动气。我乃是见今日之战大胜,河西走廊已入彀中,喜悦无语言表,故而一时失态罔礼。恕罪恕罪”
“呵”
本就性情宽和的诸葛乔亦笑,摆手谓之,“郑君性情如何,我早识之,不必掩饰,哈哈哈且,他日若郑君再筹画得如今日之攻,我任凭郑君谑之”
顿时,郑璞面露苦色,“葛君此言,强人所难矣”
“哈哈”
正当二人且言且笑而行,一背着令旗的士卒疾行而来。
至跟前,乃行礼,“报郑护军,我乃张太守帐下吏,受遣来禀,逆魏贼将贾栩、庞会已皆被我军所困,太守请护军前往定夺。”
张太守,乃是张翼。
与魏延兼领凉州刺史官职一样,兵出之前,他便被丞相诸葛亮提前表请为金城太守。
“善”
听闻逆魏河西督将贾栩竟没有逃脱,郑璞不由拊掌而赞,“速引道”
少时,行至。
只见关兴营寨之东的水畔边,一矮丘被张苞与张翼二人以部曲围困着。
只见被困的矮丘上插着一杆无风耷拉的旌旗,甲胄及服饰应是亲卫的三十余魏卒,皆执盾持刃将两人护在中间。
一人看似约莫三旬,神情愤慨,满目不甘,此应是庞会了。
另一人年过半百、须发皆霜白,头盔弃于地上,此刻正阖目负手而立,对被围困的处境恍若未闻。
他应是贾栩了。
“子谨何来迟也”
甲胄上皆是血迹斑斑的关兴,见郑璞与诸葛乔到了,便喜容可掬的越众而来,佯责道,“子谨督军三万之众,见我被逆魏围攻,竟拖延三个时辰方至,焉能如此邪”
不由,郑璞莞尔。
先是拱手与张翼、张苞等人回礼,且扶起闻声过来行礼的刘林,才没好气对关兴嘟囔道,“此战大捷,首功非安国莫属我等受饿忍冻皆是策应安国功成,竟受责邪唉,今日方知,何为人心不古矣”
众人闻言,皆忍俊不禁。
令关兴都忍不住拱手环礼,一一谢过方罢休。
亦然,他也引郑璞向前,并告知对贾栩困而不杀的缘由乃是贾栩被汉军所困之时,声称请此地的汉军主将相见。
对此,关兴等人商议了一番,觉得没必要驳之。
大局已定了嘛,看败军之将想说些什么也无伤大雅。
若无好辞,再杀了也不迟。
郑璞也觉得奇异。
因为觉得戎马半生的贾栩不会降。
毕竟,魏国数十年来败绩也有不少,但将率弗能克终如于禁者,少之又少。
“贾将军,我乃中护军郑璞,受前将军虎符代督此地兵马,不知将军见我,乃何求邪”
被部曲护着的郑璞,近前十余步乃至,拱手发问。
“果然”
早就被动静惊醒而睁眸的贾栩,有些感慨,“昔日大司马谓你乃魏之大患,我尝不以为然。今日之败,乃我咎由自取,以为你尚在鹯阴养伤耳”
呃
邀我来相见,仅是想知道是否乃我督兵吗
郑璞哑然。
而贾栩不等他开口,便继续说道,“郑护军,姑臧贾家未曾有仇汉室之举。你我各为其主、临阵杀伐,但求祸不及家人。”
原来是担忧我追责你家小啊
莫非,大汉僚佐称我性情类翼侯之事,逆魏竟也耳闻邪
心略有怏怏,郑璞脸上却如春风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