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被刺的郑璞并无大碍。
久在行伍中,又几度面临过亲自执刃奋战的他,对危险来临的反应已然有了本能反射。
再兼之行刺的李简不过一贫困潦倒、骨立形销的白屋之士,气力不足且不曾受过死士训练,仅是凭一腔报恩的血勇来行刺,安能将他一击而杀
那日的见血,乃是在郑璞收腹部之时,匕首尖锐顺着轨迹划了一道口子,根本没有洞穿,更没有伤及肝脏肺腑。
事后寻些伤创药包裹一下,数日便结痂了。
而张苞之所以大动干戈,乃是觉得自身甄选出来的使者,竟有刺客潜伏其中且伤了郑璞,心中有愧之下便动怒罢了。
至于被刺后,郑璞为何迟迟不在众人们前露面嘛
则是因为养伤数日里,他又接见了两个使者。
其一,乃是张掖徐家之人。
昔日姜维绕后奔袭鹯阴城塞时,被俘的徐质归降后,郑璞还让他将几个心腹部曲遣归乡闾,告知家族他已然弃魏归汉之事。
魏律素严苛著称。
徐质如此行径,依照军律,必然牵连家门及宗族。
张掖徐家自知事情一旦暴露,家族门楣将迎来灭顶之灾,亦绝了想首鼠两端、坐观汉魏相争成败后再做打算的心思,转为倾力襄助汉军入主河西走廊。
此番,正是让家族一后进佯作落魄士子,携口信来鹯阴城塞。
口信颇长。
先是大致告了句罪,声称死忠魏国的张掖太守仓慈令郡内世家大户共同抵御汉军,徐家不得已从众资助了些许钱粮。此还是魏国以为徐质及徐家的两百多部曲皆临阵亡没,徐家有功于国,故而没有强求的结果。
随后,便是武威、张掖与酒泉三郡皆欲以死相搏,组建了约莫三万联军,将欲扰汉军攻金城郡的粮道、甚至是与魏平前后夹击的军情了。
得知此军情后,郑璞、诸葛乔及张苞等人都一时愕然。
毕竟,前些时日那纷至沓来的使者,令他们都隐隐觉得河西走廊人心板荡,诸多权势者不会为魏国而死战了。
再不济,那些豪右也应是左右逢源才是。
哪能料到,贾栩、仓慈与黄华等人直接许下了“画地养士”,以永不征赋、休戚与共的条件,让那些豪右及羌胡部落竟决定为未来奋争一次
此亦打乱汉军先前的部署。
原本,逆魏将兵马蜷缩在金城郡,做出放弃河西走廊之举,故而大汉此番征伐凉州的兵马,是以魏延的三万精锐为攻坚之师,以郑璞与张苞八千将士守卫鹯阴城塞及护粮道。
但如今河西三郡竟然拼凑出了三万大军,便让护粮道的郑璞进退维谷。
从鹯阴城塞至金城郡的粮道太漫长了
以他的兵力,根本没办法护卫周全。
虽说,河西拼凑的大军,必然存在军容不整、将令难行的弊端。
若是正面作战,郑璞自信可击败三倍之敌,对上五倍之敌亦可不败。
但胡汉杂陈、耕牧并存的河西走廊,素来是六畜蕃息之地,无论汉家黎庶还是羌胡部落都有“儿时骑羊射鼠兔,年长骑马射鹰狼”的精湛骑射功夫,拼凑出来的大军也必然以骑兵为主。
届时,戎马半生的逆魏河西督将贾栩,只需将骑兵分散为数股,用来去如风的机动力避而不战、昼夜骚扰,便可令护粮的汉军深受其扰、疲于奔命了。
是时,诸葛乔的提议,便是想去书信与陇右。
请坐镇冀县的丞相,将戒备在乌水河谷清水河的骁骑将军赵广部调来,与刚转迁镇西大将军的马岱部以骑对骑。
但郑璞委婉的拒绝了。
作为监视逆魏关中主力的赵广部,是陇右防御的耳目,绝不可调动。
不然,会令逆魏寻到机会,遣数部兵马突如其来扰乱民生、伤大汉征伐的底蕴。
郑璞是想等前往乌亭逆水河谷庄浪河打探消息的姜维归来后,再做打算。
因前些时日,姜维让那些护送遗骨归来安葬的将士,还带回来一个消息曾经与他一起奇袭鹯阴城塞的匈奴休屠支部两位首领,治无戴与白虎文愿意再次与汉军并肩作战。
目的,非源于对逆魏的仇恨,而是利益。
盘踞在令居塞允街县的柯吾部落迁徙走后,那一段横跨两县的乌亭逆水河谷,就成了无主之地。
肥沃田亩与水草丰茂的牧场,让治无戴与白虎文向往不已。
自然,他们也心知肚明,没有大汉的首肯与支持,凭借自身的实力是无法染指的。
逆魏不必说,若不是汉军在侧,他们早就发兵问罪鹯阴城塞之失了。
而纵观大汉四百年惯例,皆有寸土不让之说。
是故,他们便通过此次助战之功,日后再接受大汉的册封及承担每岁纳贡、必要时出兵随征等义务,以内附的方式徙入大汉疆域内。
郑璞的打算,便是想问问姜维,以他的护羌营与马岱的西凉铁骑,再佐之治无戴与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