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负伤的士卒,在当日战罢后,还会打扫战场。
如寻找伤残者,将战死者的竹片牍带回来,以及收集箭弩矢、完好的刀矛和盾牌等等。
李默记得张乐所属的防线所在。
是故,也第一时间赶来了这里,扯下了他的竹片牍带了回来。
亦偷偷的系在了牙旗根部。
虽然张乐没有这个资格他是临阵逃脱被斩,依军律没有战后抚恤。
但李默还是怎么做了。
至于被发现后,会不会被论罪,他不管那么多。
孰人能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他的竹片牍是否也会系在这里
而且郑护军以及姜将军都没有令人严查这些。
李默看到了,那些被姜维斩杀的新募羌人士卒,也有新朋故交不忌讳他人目光,径直将他们的竹片牍系在这里,一样没有人追究什么。
或许,在这种时候,两位将军也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吧。
进入内围依托车阵而守后,将士们的战损就好了好多。
一来,是风雪日渐频繁。
逆魏已然无法依仗着兵力优势,持续保持着昼夜强攻了。
这里的河谷,入夜后委实是太寒冷了。如刀的朔风每一次呼啸而来,都能让人感觉骨头被针刺一般疼;在军帐内都冻得哆嗦,更莫说是夜战。
逆魏在偷袭一次失败后,便彻底放弃了夜袭。
嗯,他们有一次在夜色的掩盖下,让两千精锐将士匍匐在雪地上来袭。
但被夜里值守的汉军暗哨发现,徒留数百具尸体无功而返。
另一,则是内围更容易防守。
连横的车阵架上木板,化雪水浇上,便成为了一座坚固冰城。
亦成为拦在逆魏与汉军之间的一道天堑。
光滑的表面让攀爬无从借力,只需浇水就能修补的便利,让破坏无从谈起。
更小的受攻面,让士卒们可以轮番作战,减少了精疲力竭而被杀的可能。而且外围冻得僵硬、横七竖八的敌我袍泽尸体,也成为了绝佳的路障。
李默从军近三年了。
早就习惯了生离死别,所以很敏锐的感受到,进入内围后将士们的士气变化。
最先在外围时,逆魏不计死伤的强攻,己方战损人数日渐增多,让那些新卒、屯田兵神情惶惶,私下常偷摸耳语质疑郑护军声称诸葛丞相会领军来援的真伪。
进入内围后,这些声音便消失了。
并非是麻木绝望了。
而是他们感受到了,己方至少能坚守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节。
那是坚守内围半月以来,每日死伤很少、斩杀很多鼓舞起来的士气。
郑护军麾下的五百重步卒参战了。
逆魏每次来攻,牙门将刘林便会领着五百重步卒出击。那些披着重甲,沉默挥刀的高大背影,步步向前当者披靡的杀戮,太令人心安了。
逆魏对此没有破解之策。
微微倾斜的半山坡、两三尺深的积雪,让他们的重步卒无法爬上来进攻。
尤其是,逆魏如今的攻势也隐隐有萎靡之态。
常坚守在第一线的李默明显感受到,那些逆魏士卒踏着小鼙声来进攻时,眼睛不再嗜血通红,目光不再带着斩首获赏的狂热;就连奔来的步伐都慢了许多。
有营寨依托的汉军,都战损了近四千士卒,他们自是更多。
至少,有万余将士了吧
这是李默心中的预计。
他知道自己从一介伍长变成都伯,还有一层缘由,是有八个魏卒都被他用长矛捅死了。
其他袍泽,就算杀得少了些,也至少一人有斩两首之功。
逆魏的士卒久攻不下,死伤惨重,又如何不士气低迷呢
进入内围的第六日,逆魏将招降书信抛射捡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孰人都知道,郑护军上一次在萧关道坚守时,麾下将士十不存四,依旧面对数倍魏军誓死而战。
如今逆魏连攻破内围的希望都没有,竟还想着招降
什么“降者免死、人尽赏万钱、将佐皆职迁三级”等等,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郑护军乃天子连襟,彼逆魏有何恩荣可赐下的
那雒阳曹叡不是子嗣都夭折殆尽了嘛
哎
要是张乐当时没有临阵畏缩,说不定也能积个斩首之功,升迁荣归呢
心中叹了口气,伫立在牙旗旁边的李默,矮身伸手轻轻将张乐竹片牍上冰凌抹去,随后便席地而坐,将今日攻防状况以及琐碎,絮絮叨叨说于亡魂与寒风听。
“今日朝食,每人都分到了三片肉我分到的很肥美,很香”
“听说暮食的时候,将军还会与我们酒呢”
“就是值夜的人才能配给的酒现在我们也能有口福了。”
“嘿,张小子,你们先走了,我们这些活着的就分掉你们的份额了”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