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西平郡叛乱,首恶麴英虽被斩杀,然而那些羌胡部落且没有尽数被灭。
如今,竟隐隐有死灰复燃之象。
凉州刺史徐邈无奈,只得遣将军郝昭率兵,再度前往西平驻扎威慑,防患于未然。所剩兵力,能牵制住蜀将魏延部,不让其归去与其余蜀军合力,便是万幸了。
亦是说,凉州援军,已有心无力矣。
而安定郡的杨条叛乱,将军魏平与之战,倒颇为顺利,已经将其逼入月支城。
然,想攻破城池诛杀之,却非一日之功。
且魏平遣人来报,声称萧关道外,蜀军亦然有兵扼守矣。
最令人心忧的,乃是临渭城,被蜀军攻破了。
蜀将高翔、吴班与陈式,合兵近两万,昼夜攻打,而临渭城守军不过两千,本就甚危。
且城内豪族见近月而无援军至,便数家合谋,聚部曲僮客以协助守城为由,夜里趁机夺了城门,与蜀军里应外合,让临渭易手。
此消息,乃是临渭些许僚佐及士卒传来的。
城破之际,他们不愿投降于逆蜀,便逃往城南渭水,顺流东来右扶风。
只是水流湍急、山道险恶,以至数百人的逃亡,至右扶风时仅有数十人存活。
临渭城被夺,上邽县成为孤城,虽驻军约莫五千、粮秣辎重充足,然已被困近月,恐亦危矣
毕竟,西北动荡多年,豪右比比皆是。
临渭城被豪族叛变而破,上邽县内,是否亦会人心思异
唉
心中悄然叹息。
凭案起身,曹真手执油脂灯,照亮着以绳索绷系于身后的舆图,蹙眉而思。
伴着天子曹叡亲自前来长安坐镇,后续的四万兵马,翌日便会赶到郿县。亦让他手中有了充足的兵力,再度重新规划对阵调度。
譬如,入陇右的三条通道,可同时尝试攻之
甚至是以骑兵可长驱的强大机动力,从安定郡北上武威郡,再折道南下陇右救援。
尚有,可大军去陈仓道入武都郡,将逆蜀的陇右大军悉数截断后援。
不过兵出武都,乃破釜沉舟之选。
阳安口,仓促之间,是无法攻陷的。昔日武帝攻阳平时,便心生过退兵之念。
而且,万一逆蜀诸葛亮,倚仗陇右已经降了的各县粮秣,不回军而战,乃蓄力攻破上邽县,魏军将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若非事危急不可回旋之时,陈仓道诚不取也
至于其余攻道路,孰为急,孰为缓,尚需谋定而动。
因为翌日抵达的四万大军,乃是天子曹叡能予他最后的援军了。
诚然,如今天下三足鼎立之势,魏独占中原膏腴之地。
然,看似强盛的背后,亦有不可言明之难。
天下纷扰数十年,中原之地屡遭战火,以至千里无鸡鸣,一直未有休养生息过。
且魏国边地数千里,北有鲜卑,南有孙吴,西有羌胡及巴蜀,此歇彼起,几乎是无岁不战
荆州之地,已不可调兵。
东三郡刚平定不久,不可无兵驻守。
且张郃部,本就是驻守在荆州。
而近日膘骑将军司马懿有军报,声称孙吴有舟船频频往来江夏,看似有策应逆蜀之意,不可不以兵驻防。
至于扬州那边,离陇右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最近的关中三辅,能否征丁入伍,朝中衮衮诸公都不会做此念。
正值即将春耕之时,赶赴陇右的八万大军的,粮秣辎重运送,皆是征徭役于关中黔首百姓,已然哀声载道。若是再征丁入伍,昔日宛城守将侯音,领苦于徭役的百姓聚众而反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若非生死存亡之秋,焉能妄动邪
幽并二州,亦无法调兵。
鲜卑大人轲比能,此些年寇边已成常态。
尤其是今岁,亲和且内迁入大魏的鲜卑大人素利,病故了。
其子尚小,魏扶持其弟成律为王,代摄其众。但引发了个别部落首领的不满,有些率领族人投奔轲比能。
有此缘由,又正值逆蜀来袭,轲比能安能不趁机寇边
且并州内附的南匈奴五部,以及已经放弃了的上郡,内部的羌胡部落,孰人胆敢断定他们不会就势趁火打劫
这便是冀州之兵,不能调动的缘由。
此番后援的四万大军,乃是从河东、雒阳与兖州三地之兵调来的。
不过,逆蜀此番出兵,亦不过七八万。
虽出其不意,占尽了战场先机,却也不是完全无解。
默默看了好一阵舆图的曹真,再度转身入座,执笔点墨,将无数调令悉数发出。
翌日,魏后援四万大军抵达郿县。
曹真乃命将军费曜为别督,领郿县此地的万余人,继续驻守。
无须他能突入褒斜谷击败蜀将赵云部,仅是守住谷口,不让蜀军入关中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