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仍将目光投向平南王妃的面庞。
她紧盯着这位面露愧疚的生母,慢慢地,眸中的复杂意味连她自己也捉摸不透。
“如果……”她道,“如果梁铮愿意见你……”
“所有该说的话,你可否自己同他交代、对他有所解释?”
平南王妃闻言,双眼微亮:“妾身自然愿意!”
“大年之前,妾身每日申时都会前往大慈恩寺礼佛。如有机会,殿下可到那里与妾身见面。”
李含章淡淡点首,将细指按上额侧。
她像是头疼得厉害,慢慢揉捏,黛眉也紧颦起来。
“本宫知道了。”
她下了逐客令:“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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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平南王妃后,李含章始终情绪低沉。
她趴在榻上,没了读书的兴致,只托着腮、凝神望向梁铮的软枕。
脑袋空空如也。
竟分不出神思考任何事。
她兴致不高,心不在焉,直到元青端药走入北堂、苦味蹿进鼻腔,才多少回过神来。
元青虽然担心,但也并没有过问事情的经过。
她聪明,也了解李含章,知道能让李含章露出愁容的定是大事——既是大事,自然要由大人来解决,可不好要她这个小丫头片子来添乱。
服了药后,李含章的精神更加颓唐。
大抵是因为梁铮不在,她又心里有事,连睡觉的心思也丢了,只硬生生熬在那儿。
一熬,就直直熬到了入夜。
这几日下来,元宁氏与元青忙着照顾李含章,累得够呛,早早就回屋歇息。
李含章等得不耐,干脆下了榻。
踏着中庭里的灯笼烛火,在院儿里缓步溜达。
她走了好一阵儿,走得后腰都生了汗,梁铮仍未归来。
小孔雀耷拉着脑袋,越发闷闷不乐。
梁铮跑哪儿去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府。
大笨蛋。坏家伙!
她现在这么不开心,都是在为他的事而焦头烂额!
“咚咚咚咚——”
有人叩动了将军府的大门。
声音又促又急。
不像是梁铮的风格。
没等她反应,门外之人先开了口:“长公主。”
是楼宏明的声音!
李含章惊讶,提了步伐,前去应门。
一团黑影霎时映入眼帘。
楼宏明负手立在府外,身后跟着两名魁梧的北府军将士。
将士们的肩上挂着两条修长的手臂。
李含章定睛一看:不单是手臂,二人中间还耷拉着一个醉醺醺、软乎乎的人影,正迷迷瞪瞪地晃动脑袋,不是梁铮又是谁?!
“长公主。”楼宏明莞尔。
笑面纹丝不动,和寻常没有两样。
李含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恨恨地瞪着梁铮,侧身为四人让出入府的道路。
“怎么回事?”问话都咬牙切齿。
“如您所见。”楼宏明道,“将军醉了,北府军上下闻所未闻。”
正说着,将士架起梁铮回府,自二人面前走过,留下一阵浓厚的酒气。
李含章冷笑一声。
何止是北府军上下,连她也闻所未闻!
镇北将军喝高了、被人抬回将军府——这像什么话?
她合上门,抱臂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喝这么多?”
楼宏明笑意愈深:“这得问您了。”
“什么?”李含章怔了怔。
为何问她?她都没和梁铮在一处。
楼宏明见状,长眉微挑。
今日梁铮特意寻他,先塞给他一堆信件,命他排查宣平坊内旅馆的伙计,找找是否有字迹相同之人;再之后,便硬拉着他,到酒肆里喝了个热火朝天。
喝得太高兴,没把他给喝趴,倒头一回把自己喝晕乎了。
楼宏明看过那些信件,知道那都是写给玉清长公主的。他又听梁铮说李含章是其救命恩人,便对内情推测出四五成来。
可看长公主此刻的样子——似乎还未与将军相认。
楼宏明微笑,略去梁铮的吩咐,只将今日酒席间的攀谈如实招来:“将军说,他这辈子遇到的所有开心事,大半都和您有关。”
李含章柔肩一颤:“和、和本宫?”
梁铮的开心事……与她有关。
是因为和她在一起太开心,他才喝醉了吗?
嗯……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接受。
小孔雀眨巴双眸,没了火气,白颊泛出朝霞般的微粉。
她轻咳两声:“还有呢?”
“将军还说,您是天下最美、最好、最动人的小孔雀,嫁给他了,那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不好好伺候您,实在枉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