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湖畔,碑亭中。
梁铮抱臂立于石碑前,举目扫视峭峻的字刻。
距他身后不远,画屏无声侍立。
二人安静良久。
周遭的氛围好似凝滞。
“还有吗?”梁铮冷不丁地开口。
“再无其它。”画屏摇首,“奴婢已将所知悉数告于将军。”
梁铮沉默片刻,淡淡嗯了一声。
他的脸色不算太好。
眉峰之间悬着未决的阴虑。
梁铮此番找到画屏,是为了打听那送信之人的细节。
他先就着李含章这几日的膳食,与画屏讨论一阵,便直奔主题,询问其是否见过送信之人。
画屏确实与人见过一面,只可惜时间太久,早已记忆模糊。况且,李含章冠绝上京,送往长公主府的信件不计其数——哪怕她记得清楚,也未必准确。
不过,画屏倒是为梁铮提供了一些线索。
玉清长公主立府后,她是最早入府、贴身侍奉李含章的婢女。约是李含章立府有一阵了,她才瞧见人收到那“获救少年”送来的信件。
此外,她还听李含章提起过,当年安置少年的所在,是宣平坊内的旅馆。
讯息至此,梁铮已心中有数。
旅馆人多眼杂。许是李含章照料他时,有人旁观此事,对这等经历心生艳羡,又在李含章立府后觊觎她美貌,才冒名顶替、写下书信。
“那些信件可有留存?”梁铮又问。
若能有信件为依据,照着字迹来寻人,总归更快一些。
“留存?”画屏微怔,“有是有,但……”
她不知梁铮经历,自然不解:驸马与长公主分明如此恩爱,为何非要纠缠往事?
画屏忖度分寸,心中忧虑压过规矩,皱眉接续道:“驸马,玉清殿下与那少年纵有纠葛,如今也已是过往云烟。奴婢以为……”
话已至此,她欲言又止,不敢再妄议贵主。
梁铮不应,侧目瞟向画屏,片刻后才勾起唇角
“你倒是忠心。”
他认真赞许,全无不快。
初见画屏时,他还嫌她碍事;如今看她屡次对李含章真心相待,不免也有所改观。
若是李含章身边能再多几个真心之人,她又哪里会受那样多的委屈?
“不必多虑。”梁铮回首,再望面前石碑。
碑上石刻遒劲磅礴、凌厉如勾,倒映他目光之中,却比春水更柔。
“卿卿已同我说过,她从未回过那些信。”
“我自然信她,也独钟情她一人。”
“我只不过是……”
梁铮话音稍顿,勾起唇角,双眸泛过阴冷的寒光。
“想找那名送信人聊一聊。”
真没别的意思,顶多把人剁了喂狗。
画屏闻言,只觉凉风过背,正要接话,便见一黄衫小婢穿过长堤、向碑亭匆匆赶来。
“驸马,画屏司正!”小婢遥遥呼唤。
她行至近前,朝梁铮见过礼后,便快步走到画屏身侧、踮足附耳。
声音细碎,不知说了些什么。
饶是梁铮耳力极好,也没能听出内容。
画屏听人所言,顿时变了脸色。
她微皱柳眉,望回小婢,似是在向对方确认。
两名婢女眼神交汇,暗自颔首、心照不宣。
徒留梁铮旁观哑谜。
不由眉峰拧蹙、疑窦丛生。
搞什么?这么神秘。
没等他发问,小婢先清了清嗓,有板有眼道:“司正,殿下唤您到清辉殿里伺候。”
“知道了。”画屏颔首。
容神格外笃定,已再无犹疑。
她回过身,向梁铮徐徐福礼道:“驸马,奴婢先行告退。”
“至于驸马交代的信件,待奴婢寻找、整理一二,再为驸马奉上。”
-
梁铮回到清辉殿时,李含章正在午睡。
小人儿侧卧榻上,睡相极其不雅,连身上的薄被都被踢到脚边。
浓密的乌发被拂到颈后。
雪光一片柔润,朱痕斑驳盛开。
这是他昨夜刻下的——像狼那样,吻过细白的脖颈。
梁铮的眸光逐渐暗昧。
他伸指,撩起李含章一缕发,遮住那抹桃花。
省得他又被她勾走魂魄。
她倒好,知道他坏,还对他全无防备。
梁铮无心吵醒熟睡的妻子,只想在她身边陪着,可一时又不知她要睡上多久,索性环视殿内,想找些事做、打发时间。
不远处的木案上放着一本书籍。
隐约有几丝眼熟。
似乎曾经在将军府里见过。
梁铮默然,心中预感不祥。
不会是他带来的那本吧?
他走到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