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内侍站在石阶下,手执名录,一个个勾划离席的贵胄,全都送走了,独独不见玉清长公主与驸马,只好向皇帝身边的常侍禀报。
常侍向见过李含章的女官问话,又请示李珩的意思,就与内侍一同等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才匆匆赶来。
李含章气呼呼地走在前面,梁铮殷勤地粘在身后。
内侍眼睛尖、记性好,发现李含章易了髻,只用钗将发松松绾着,织锦袄襟衫微乱,还万分嫌弃地用手指尖拈着下裙、将之拎往面前。
“玉清殿下可是弄脏了衣物?”他奇道。
话音落下,在场其余三人神色皆变:
矜傲的小殿下脸色一红。
悍烈的野驸马嘴角一勾。
身边的常侍反手罚了他一个嘴巴子。
在内侍惶恐的目光中,常侍将两位贵主送上离宫的步辇,才以过来人的口吻,同小年轻语重心长地劝道:“不该问的别问。”
步辇行至太极宫,就换回了马车。
回府这一路上,任凭梁铮如何花言巧语,李含章都不肯理他。
她板着脸,像炸了毛,坐得离梁铮远远的——他靠过来一寸,她就挪走一寸,被他惹得烦了,还胡乱挥拳、对着他一通乱挠。
结果到了府外,小孔雀还是红着脸,向梁铮伸出小手、指尖下垂。
她才不要自己走下去呢。
他、他做错事了,就该伺候她!
梁铮见状,挑起眉峰,嘴角噙着薄笑。
非但不扶她,反而顺势牵住她、吻了吻光洁的手背。
李含章五指一僵。
她又羞又急,掏不出骂他的话,只小声道:“脏死了!”
梁铮无辜道:“还嫌弃自己呢?”
小孔雀一时哑然。
这、这倒是也没说错……但就是不行!
虽然洗漱过了,但也不准亲她!
她愠恼地挪身,向着梁铮手下的缝隙钻去,打算自己下车——还没得逞,就被人长臂一搂,稳稳当当地抱至地面。
梁铮不撒手,肆无忌惮地拥她。
他故意问她道:“作什么这么生气?”
被揽入怀中,李含章没挣扎,只掀起眼帘,软绵绵地剜他。
“明知故问。”她羞恼。
这个坏家伙,看着笨,实则精得不得了。
要说原因,那可多了去了,他还会不清楚吗?
梁铮笑,又道:“你不说,我怎么改。”
听上去,他的口吻诚恳极了。
可李含章一抬眸,就瞧见他眼中狡黠的光。
她就知道,梁铮根本门儿清。
他就是攒着那点坏心,非要她把今夜乱糟糟的事讲出来!
李含章越想越羞,不依不饶地踩了梁铮一脚,从怀抱里挣脱,往将军府里逃。
梁铮也不逼她,只憋着笑,跟在自家小孔雀身后。
将军府内灯火辉明,却莫名安静,与街坊内的热闹截然相反。
李含章穿过府门,走在中庭。
她心中正羞闷着,并未发觉此间异常。
元青早就候在中堂外,见她回来,一路小跑、快步至她面前。
“长公主。”小姑娘神色紧张。
说话时还掐着音儿,格外小心翼翼。
李含章一愣,不知元青为何如此。
没等她问,元青就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西厢房指了指。
李含章顺势望去,见那无人居住的屋宇此刻烛光疏淡,心中顿时有了数。
柔嘉应该就在里头。
元青站在李含章身边,与她一并望着,小声道:“入府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说过,我进去给她送水喝,她也不应声。”
李含章点点头,示意元青先歇息,就提步向西厢房走去。
梁铮站在中庭,看着李含章的举动。
他没有插手,也并未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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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来到西厢房外。
她推门而入,看见柔嘉掩着面、坐在榻间。
柔嘉本就生得瘦小,此刻半身向内、半身朝外,侧颜匿在阴翳里,显得愈发无助。
李含章看她一眼,走到案边,用手背为那孤零零的杯盏试温——在寒冬的夜里,再热的水放上一阵,都会凉得透了。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对这静默并不自在,转身要走。
刚到门前,枯哑的女声就从身后传过来:
“玉清,你……原谅我了吗?”
李含章推门的手一顿。
她没有回头,在门前立了片刻。
好半晌,才道:“没有。”
“说实话,我一刻也不想与你多待。”纵如此说,李含章的语调却很平静,“可我不能与你一样。我若不帮你,我也逃不过。”
她今夜之所以相助柔嘉,一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