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漾着几分懵懂与欣喜。
读出她眸中的澄澈,梁铮的心越发柔软。
他温声:“要与我说什么?”
李含章眨了眨眼,字句在软唇间打滚:“说……”
半点红霞扑上面颊,她微眯起眼,粉润的脸蛋像一片柔软的桃花。
“说、说你……”她支吾了好一会儿。
到最后,索性埋下头,鼻尖蹭上梁铮的颈侧。
声音醺醉,依然娇怯难掩:“说你……为何会喜欢我。”
梁铮闻言微怔,很快又浮出一抹笑。
“这是你同我说的?”他揶她,“明明是你要听我说的。”
李含章闷不作声。
仗着醉意,权当没听见。
梁铮不逼她,只抬了抬臂,将她的腿弯勾得更稳当些。
她好轻,像风,又像羽毛。
哪怕背负身上,也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唯独在搂住她、触碰她时,他才能自相贴的温度中觉察到几分真实。
如梦一般的——近乎奢望的真实。
“我啊……”
他慨叹似地开了口。
一时却也没说出下文。
他是从何时开始注意她的呢?
注意到她的柔心弱骨、决定剥开她的鳞甲。
“我初见你时,也不大喜欢。”
“明明生得这么好看,脾气却臭得不行。”
梁铮的声音融在晚风里,笑意淡得像破晓的第一道晨曦。
“我那时只想与你做表面夫妻,将圣旨应付过去。”
“但慢慢地,你的样子有了变化。”
李含章好像确实是变了——与传闻中娇纵跋扈的玉清不再相同。
变得仁善、纯真,不会差使弱者,不会拂人心意,会因简单的幸福而露出满足的笑容。
变得脆弱、孤独,独自将哭声掩埋,留给他萧索而傲立的梅影。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你在变。”
梁铮轻巧地迈过脚下的月光,在嘴角悬上一点微薄的弧。
“而是……那才是你。”
“是我终于看见了真正的你。”
热烈、纯真、娇柔、温良——这一切才是她原本真实的样子。
“这世间再没有比我更幸运的男人。”
是他有幸,与她相知相惜、被她吻过伤痕。
更是他有幸,能用余生来护她周全。
守住她的骄傲与纯稚。
守住她绝无仅有的一片冰心。
梁铮低下头,低懒地笑了笑。
“卿卿,你知道。上京从来都不是我的归宿。”
他的声音好沉,叹息的意味却比月色更轻。
“可与你成婚,我就在上京有了家、有了根。”
“我无需回头,就知道你在等我。”
话语至此,梁铮再难说下去。
高大的男人哽咽着,泪光在眼底凝聚,藏起少年般的赧意。
会不会被她笑话呢?
在她面前掉眼泪,像什么话。
而且,方才她一直没有回应。
是觉得他嘴笨、对他的心意不满意吗?
梁铮越想越局促。
他吞下所有的心潮,屏息凝神,想问问小妻子的意思。
话还没出口。
先听见一点细细的动静。
轻轻的、浅浅的——像是少女有节律的呼吸声。
梁铮沉默,不安感即刻荡然无存。
他对这声音太过熟悉,甚至无需偏首去看,就心中有数。
李含章睡着了。
迷瞪瞪的小孔雀打起了瞌睡。
在他深情款款、向她剖白心意的重要时刻。
梁铮心中五味杂陈。
郁闷至极,不由啧了一声。
方才那些话,不知小孔雀听进多少。
她还醉着就睡了,没准一个字都不会记得。
没由来地,梁铮忽然想起二人初次共枕的那一夜——那时,他拥她入怀、诉说着对她的喜欢,而她双目闭合、正在梦中。
不知为何,好像只要同她表白,她都会迷迷瞪瞪。
梁铮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小妻子一眼。
小脑袋就在他肩头耷拉着。
睡颜贞静,睫扇微颤,酡红未消。
梁铮无奈地扬了扬嘴角。
倒也罢,此刻能否听见又有什么要紧。
他还有很多时间和耐心,能一遍遍地同她诉说、证明这些话。
直到她无比确信——确信自己被他爱着。
多说几遍也好。
省得她总胡思乱想。
梁铮稳了稳身上的小孔雀,继续向前慢行。
皎白的明月更胜雪光。
落往发间,令二人如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