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淡黄的门纸被烛色刷出珠光,浅浅地映出一道高颀的影子。
那道影子似乎有宽阔的肩膀。
山一样立在那里,巍峨,沉默,又坚韧。
好像只要有这无名的影子守在外头,任何梦魇与邪祟休想近她分毫。
李含章眸光微颤。
掌心缓缓回温,她好像不再冷了。
今夜应当能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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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一觉睡到天亮,极其平稳而安宁。
塞在被窝里的手炉似乎整夜都在发热,熏得她直到睡醒时都暖意融融。
李含章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门外的那道影子。
那影子仍在那儿。
就在北堂外,守了她整整一晚。
李含章翻身,朝向榻内,将自己裹得像只粽子。
心情特别微妙,但感觉不坏。
立冬都过了,被褥为何还这样暖和呢
暖得她脸颊都隐隐发热。
李含章在软榻上赖了会儿,才起身穿好鞋袜。
她被人伺候惯了,还不太会照顾自己,穿袜更衣的动作仍不算熟稔。
按照她平日的习惯,眼下应当先出北堂,去打盆水来梳洗。可不知为何,她竟鬼使神差地走向妆奁,扶正案上的铜鸾镜,对着镜子照了照。
看着气色不错,头发也不是太乱。
李含章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在满意什么。
她走到前厅,站在大门前,莫名有些紧张。
李含章定了定心,调整呼吸,终于轻轻拉开了大门。
清爽的晨风迎面吹来,中庭的院景映入眼帘,在朝霞中如镶金边。
她偏头,去看那道影子的真身。
只见一杆红缨枪插在地面,尾部的枪鐏捅着圆滚滚的草团。一根树枝被用麻绳捆在枪身,梁铮昨日那件玄青大氅就披在树枝之上。
谁用红缨枪做了个草人。
精致又敷衍。
李含章面色一滞。
望着含辛茹苦为她守夜的草人,她竟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些什么。
只是很生气。
真的快要气死了。
梁铮这个狗男人,还是给本宫死吧
“长公主”突然有人唤她。
李含章回过神,循声望去,瞧见元青端着一盆水,正向她走过来。
“我来伺、不是,陪您梳洗。”小姑娘见她黑着脸,关切道,“您昨夜没睡好吗”
没等李含章回答,元青就注意到了那严谨中透着一丝滑稽的草人,扑哧一笑。
李含章
好像被误会了什么。
“不是本宫做的”她急切道,“是梁铮那个混账”
“噢”元青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呀。”
李含章引着元青回到北堂,有些不解元青的意思“什么”
“驸马今晨与阿婆去西市赶早集,临行前特地来嘱咐我。”元青端着水盆,从善如流地跟在人后头,“叫我打今夜起,每晚到北堂里去陪着您。”
话音刚落,小姑娘觉出不对,连忙改口“不不,是求您陪着我。我不敢自个儿睡。”
李含章步伐一顿。
她没吭声,绷着脸走回寝室,在妆奁前坐下。
元青听她不回话,也不急,只把水盆搁到案上,自顾自地为她做起梳洗前的准备。
李含章沉默好一会儿。
终于憋出一句“本宫知道了。”
她盯着铜镜里头的自己看。
莹白好看的小脸像气鼓鼓的,又像不再气了。
李含章低下头,闷闷地想起昨夜。
因着这好笑又恼人的误会,她确实睡得很好。
“烦死了。”她小声嘟囔。
梁铮这个狗男人
还是免了他的死罪,让他多活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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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过后,李含章与元青二人用了早膳。
早膳是热乎的鲙鱼粥与拌白菜据元青说,是梁铮这日有空,起来做好炖在灶上。
梁铮与元宁氏还未归,将军府就先来了人。
来的是宫里的宦官,替皇帝向李含章与梁铮这对新婚夫妇传话,道是再过几日就到回门的时候,届时,一起把李含章的字笄之礼给行了。
在大燕,女子十五行及笄之礼,代表着女子成年、可以许嫁。而字笄之礼,则是在女子定下婚约后,由女子与夫婿一同敲定小字,供日常呼唤。
通常而言,大燕女子及笄时都已定下婚约,故而及笄与字笄往往同时进行。
可在李含章及笄时,她的婚事还遥遥无期。
因此,李含章至今都尚未称字。
皇帝叫李含章在回门时行字笄之礼,附加了两条要求第一,免除礼仪,到习艺馆去找曹尚仪将小字写下即可;第二,那亲笔写下小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