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正主,臣认得很清楚。要臣帮着那群逆贼弑君,臣万万做不到。”
叶汝真跟着崔复走了一路,对此人的印象一直只有贪小便宜、怕老婆、爱拍马屁,此时却不由对他改观,只觉得他那中年发福的身躯都高大了不少。
风承熙显然也有些意外,失笑了一下:“怎么回事?一日之内,朕竟然得了两个忠臣。”
“陛下,忠于您的臣子多着呢!”崔复道,“您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风承熙没有说话,但视线却“刷”地一下,望向叶汝真。
这一下眼神极其明亮锐利。
叶汝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神通,立时领悟了他的意思。
——走,怎么走?风承熙身边的随从就这些个,还不如王府的府兵多,更别提外面姜路的人已经把整个锦州守得水泄不通。
就算暂时趁他们不备,走出了王府,也走不出锦州城。
叶汝真忽然想起了当初她奉命去刺杀阿偌之时,姜凤声安排的流匪冲进护国寺,风承熙一手把她推出后殿的情形。
他当时笑得眉角轻扬,凤眼斜飞。
“陛下,臣可以扮成您的样子,替您引开追兵,然后您就可以直接去蜀军大营找萧将军。”
到时候,无论是去京城,还是杀回锦州,都有人护驾了。
风承熙深深地看着她:“叶卿,你当真愿意为朕这么做。”
“臣心甘情愿。”
叶汝真胸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蓬勃浩荡,非关私情,而是大义。
“臣读的圣贤书肯定没有崔大人多,但臣知道,陛下是个好皇帝。”
我想要替锦州百姓保护好这样的皇帝。
她甚至有一种宿命感。
也许上天让她替兄长入职,就是为了这一天。
“好。”风承熙道,“崔复,你去门外守着。”
崔复还未从“叶夫人”变成“叶大人”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愣了愣才急忙退下,在外面带上房门。
叶汝真当即走到屏风后,只是才解开衣带,风承熙便走了进来。
叶汝真:“!”
两人虽然同居一室这么久,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彼此绝不会在彼此换衣裳的时候走到屏风后。
“我帮你。”风承熙道。
“不不不不不用。”叶汝真忙道。
“朕要帮你。”
同样的意思,但语气已经不同了,叶汝真僵硬地放下手。
好在只是换外面的衣裳,里衣都差不多。
夏日的纱衣轻薄极了,像蚕蜕似的,一层又一层。
风承熙动作轻柔,像剥莲花似的,取下一瓣又一瓣。
然后解下自己的衣裳,小心仔细地为她穿上,系上腰带。
然后一样一样拔下她的发簪,将披散下来的长发挽成男子的发髻。
他的手稳定至极,停下来的时候,叶汝真已经恢复了久违的男装,重新成为那个在初春时节闯入他视线的起居郎。
身段似新发之嫩柳,气度如拂云之清风。
“叶卿,你后不后悔?”
“君子死知己,臣子理应为君王效忠,朋友本就该为朋友赴汤蹈火。”
叶汝真望着他的眼睛,在这一刻心中涌现了难言的酸楚,从此刻起,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臣只望陛下坐稳江山之后,一定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风承熙:“什么话?”
“让天下所有的女子,都能有闲心有闲钱,给自己挑一盒喜欢的胭脂。”
叶汝真的声音很轻,“陛下,要一直这样对子民心软啊。”
风承熙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用目光剖开她整个人,直接看到她的心里。
他伸了伸手,像是要把她揽进怀中,又生生顿住。
叶汝真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一道力量,像是要把她推进他的怀里。
她很想抱一抱他,很用力地那种。
很想告诉他,他真的是个傻子,被她骗得团团转。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他俩俩相望,目光明亮,隐含泪光。
天地如棋局,帝王是执棋之手,她是那个甘心情愿的棋子。
“叶卿啊……为什么世上会有你这样的人?”风承熙低声道,“方才在马车上,是我唐突冒犯了,我不该将一个磊落君子,当作……”
“是我先亲的。”叶汝真眨了眨眼睛,轻松地笑了笑,“无所谓唐不唐突了,咱们就算扯平了。”
叶汝真说着,后退一步,以一种最端正最恭敬的姿态,深施一礼:“陛下,臣,就此别过。”
风承熙以几乎同样的郑重,向她还了一礼:“叶卿,我从前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滋味,直到遇见了你。若有来世,你能不能早些来找我?”
叶汝真道:“行,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陛下是盛世明君,我们再做一场君臣。”
她说完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