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抬起手,五指成爪:“不够再挠一下?”
不得不说,把皇帝的脸挠花,还挺刺激的。
风承熙忽然道:“叶卿,在你心里,真真远比朕重要得多,是不是?”
叶汝真:“我和真真在娘胎里便做一处了,认识陛下才不过半年。而且陛下富有四海,真真却只是个寻常姑娘,陛下觉得谁更需要臣?”
风承熙知道这是实话。
可实话是不是都这么难听?听了让人特别不舒服。
他忍不住道:“你一个读圣贤书的,不知道什么叫天地君亲师么?‘亲’排在‘君’之后,你难道不该先为君尽忠?”
叶汝真道:“臣已经在为陛下尽忠了。臣的妹妹明明还没有成亲,现在却无端多了一个上门女婿,牺牲已经够大的了。”
风承熙倒是转怒为喜了,道:“所以朕就该把真真娶了啊。”
叶汝真看着他,深思熟虑道:“臣大概明白了陛下的意思。陛下是想让臣当一回泼妇,把陛下去乐坊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因为旁人会想,真要是咱们做了什么,定然不会这般大张旗鼓,这样咱们便安全了。”
风承熙点头:“孺子可教也。”
“臣没猜错就好。”
叶汝真说着,撸起了衣袖,一把把风承熙拖下了马车,抬高了声量,尖声道,“你这天杀的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惦记着外面的女人,竟然去乐坊厮混,郗明德,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当着一条街的人把赘婿郗明德骂了个狗血淋头。
街上走过路过的人尽皆侧目,看热闹的人群里,妻子告诉丈夫:“这就是寻花问柳的下场,该!”
母亲教儿子:“以后可要好好学手艺,打死也不能上门入赘!”
“……”
风承熙身处街心,被路人们指指点点戳脊梁骨。
他怀疑她是故意的,但是没有证据。
蜀中是天府之国,瑞王一支就藩在此已历三代,但凡景致绝妙之处,皆有别院。
江州的这座别院依湖而建,轩阁阔朗,凤竹声声,极为雅致。
宴客的大厅四角堆满了高高的冰鉴,下人们在冰鉴后大力摇着蒲扇,整个大厅十分清凉,叶汝真一走进来就舒服得长出一口气。
此次雅集非正式宴席,男女杂坐,闲适随意。
有人带妻子,也有人带美妾,还有人带相熟的女伎。
陪江州知府来的,便是蕴娘。
蕴娘名气不小,且素性清高,这是头一回陪人赴宴,引得许多人暗暗打量。
江州知府迎上风承熙,寒暄应酬。
蕴娘和叶汝真也彼此见礼,浅谈了几句天气之类的闲天,便只是含笑陪在男人身边,一如此时厅中任何两个初次谋面的女眷。
江州知府对风承熙脸上的伤痕嘘寒问暖。
风承熙道:“路遇野猫,偶然起性逗了逗,就这样了。”
其实抓痕已经结了一层细细的痂,要不了几日便会恢复原貌,但诸多的客人都纷纷表示该如何敷药如何调治如何忌口。
只有崔复悄悄问道:“郗兄,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了夫人吧?”
风承熙:“崔兄何出此言?”
“嗐,这事儿我熟,那一看就不是猫挠的,是人挠的。”崔复语重心长道,“夫人可是叶大人的妹妹,郗兄听我这个过来人一句劝,若想余生太平,夫人喜欢的,不妨多做些,夫人不喜欢的,那定然是不能做的。”
风承熙叹了口气,开始向崔复抱怨自己只不过是去了一趟乐坊。
正说话间,人报瑞王驾到。
瑞王在蜀中的外号叫“无事王爷”,因他一心只想附庸风雅,从不理会政务,每日里就是和文人吟诗下棋,听美人抚琴唱曲,养着一班美貌家伎,闲来也会给家伎们填词作曲。
叶汝真只见他个头不高,大约是滋养得实在是好,身形生得肥圆,一身团花圆领袍裹在身上,每一道褶子都被撑开了。
走在他身边的是一位高挑的老者,头发虽已花白,腰杆却仍挺得笔直,即使是在这有莺声燕语的场合,也是一脸肃然,气度甚是高洁。
叶汝真用眼神问风承熙:“这就是林敬。”
风承熙微微点了点头。
看起来还真是位老学究,连衣饰都十分朴素。
厅上诸人纷纷向二人见礼。
向瑞王行礼时,只是出位尊卑之份,向林敬行礼时,却是一个个郑重得很。
甚至连几个正在与女伎轻声说笑的年轻人也停下来,躬身向林敬行礼。
瑞王对林敬显然十分看重,亲自携着林敬的手入席。
崔复悄悄道:“这王府里的三分风雅,有两分都是林老先生带来的。”
叶汝真做出惊讶的样子:“这么厉害呀?”
雅集之时,少得要做诗献画,叶汝真诗听不大懂,画也看不大明白,这时候就十分庆幸此时她是叶汝真而不是叶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