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淮眯起眼,腰上缚着的缎带被吹起。
有谁抓住了它。
路淮这才发现,墙边似乎蜷着一团小小的人形。
和周围表情冰冷、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等待死亡的孩子不一样,她小巧的足紧张地缩回了裙摆里,只剩下两个眼眶的眼睛死死望着窗户的方向,拼命地扒着窗台,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掉下去。
缎带吹到她的脸颊边,她轻嗅着上面的气味,死灰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道明艳的彩光,却又紧张地低下头,像是生怕戳破面前泡沫一样怯懦地揪了揪。
“你是妈妈吗”
路淮垂眸,看着小团子苍白的侧脸。
除去眼睛,她几乎浑身都是伤痕,腿也断了一截,是个灰扑扑的小流浪者。
在她的脚下,踩着一只白色的芭蕾舞鞋。
不似工整的机床作品,鞋子上手工制作的痕迹明显,细密的白色丝线将舞鞋一点点缝合,边缘点缀着可爱的小花,鞋缘处贴心地缝上了小小的“念”字。
她就是“念念”。
死人能够凭借最后一丝执念留在世上,但在没有恶化的情况下,能够停留的时间短之又短,更别说像女孩一样,还能保留完整的记忆。
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只是个脆弱不堪的孩童,理论上来说,只需要将她的鞋子整个扒下,就能直接完成任务。
极具诱惑力的念头在脑袋跳跃,吸引着小恶魔。
路淮叹了口气,弯下腰,一把抱起她的腰,将她托在了怀里。
她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路淮勾起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精致的眉眼弯弯眯起,窗外的冷光照在白皙的侧脸旁,都像是给他打上的舞台光。
他是个天生的表演者。
早在没来到人类社会之前,路淮就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怎么利用自己的相貌,去尽可能地达到目的。
尤其是在刻意笑起来的时候,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接近任何人,卸下对方心防。
路淮没有注意,餐桌旁的黑影指尖轻颤,整个身体陡然僵硬,脖子幅度很小地动了动。
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
路淮抱着念念,手里轻飘飘的,更像是托着一团空气。
一团脆弱得随时会散掉的空气。
他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我不是,但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反正这本来就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怀里的女孩一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再度问了一次,脸上蔓延着近乎澎湃的欣喜,小小的脑袋感谢着蹭了蹭路淮的脸,整个人化作雪白的光点,消失在了空气中。
路淮的手里,只剩下了那只纯白的小鞋。
如果系统还在,那么现在应该又会听到那冰冷的提示,告诉他任务完成。
他找到了念念的舞鞋,那个女孩给自己母亲留下最后的遗物。
路淮在周围又绕了一圈,已经探不到任何线索。
接下来,只要走出门,把鞋子交换给女鬼,支线任务就能顺理成章地结束。
路淮回过头,绕过那张长桌,摸黑走到门边,却忽然听见椅子拖动的声音。
声音
小孩已经消散,还有谁会在这里移动,造出响声
在路淮身后,那个浓黑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他就像被吊线操控的人偶,缓步挪到路淮坐过的位置,划过火柴,点燃了桌前的蜡烛。
烛光映在他半张脸上,微弱的光芒没能在其中留下任何痕迹。
没事干点蜡烛干什么
疑问冒出的下一秒,路淮顿时想到了答案。
这是对他的回应。
方才那句“请客至少点蜡烛”的回应。
黑影答应了。
理论上来说,小世界里的任何东西,都不会超出女鬼的理解范畴。
路淮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个黑影,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游戏也会出bug吗
但对于路淮而言,这点小世界还是太过弱小,对他造不成威胁。
黑影仍在凝望他,模糊的脸上目光幽深。
也许是刚刚女孩的表现给路淮带来了好心情,他坦然地走上前去,单手搭在黑影肩膀,笑了笑。
“很好,你很听话。”像是哄小狗一样,路淮轻巧地拍了拍它的头顶“下次,我赴你的约。”
他的话似乎很有效。
黑影沉默地坐在原位,不再看他,也没有说话。
路淮并没有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抱着舞鞋走到门边,拧开门把手。
木门被轻松推开,少年穿着白裙的纤瘦身影逐渐隐没在门后,消失不见。
阴影中,仿佛有一双幽蓝的瞳孔,缓缓睁开了眼。
光芒中色泽深邃,仿佛藏着无尽渴求、窥探。
仿佛期待已久的猎物主动走进巢穴,蛰伏着等待致命一击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