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千思万绪想了很多,但凌绮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放下手里的水,下意识将视线转移到老板娘的脸上。
老板娘叹了口气,浅笑一下,将手机拿回到自己面前“我最近听学校的学生说,你的成绩很好,来买零食的孩子总要惊叹几句。”
说着,老板娘抬手指了指小卖部墙壁,凌绮顺着视线看过去,那里挂着个横幅,上面写着“恭喜我校凌绮同学获得奥数省特等奖,望再创佳绩。”
学校的效率倒是很高。
凌绮心里无端冒出这么个想法。
老板娘又点了点手机,美甲在手机屏幕上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这个姑娘成绩好,前途无量,千万别为了网上那点破事而灰心丧气。”
领会到她的善意,凌绮浅笑了一下,也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方才那篇文章是五年前的。而您只用了不到几秒便找了出来,说明这篇文章您特殊标记了。但我看了一下,您没有点赞也没有收藏,想必您浏览这篇文章已经很多次了。方才我看这篇文章时,您的视线全在我的脸上,捏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大而泛白,您很在意我的看法,那这是为什么呢”
凌绮的手在桌面上轻叩了几下,这规律的敲击声像是拨在人心弦上的手,迫使人的心脏随着这双手发出震颤,撩出贯耳的琴音。
她继续说“是因为图片里的女孩儿穿着和我同样的浅绿色风衣,还是因为那个女孩儿和我年龄相仿,抑或是”她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慢慢拧上瓶盖,“我长得和您的女儿很像”
老板娘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
她的手背青筋爆起,但那不是要伤害她的预兆,只是拼命压抑着她自己内心癫狂般的暴躁的表现。
凌绮站起身,从小卖部收银台的旁边撕了个不符合这个季节的暖宝宝,付了钱,拆开袋子,隔着衣服贴在老板娘小臂上,随后将老板娘捏着手机的手慢慢移动到那暖宝宝边上。
“抱歉,”凌绮微微颔首,从包里抓出几颗李叔给她准备的奶糖,放在老板娘面前,“我不该随便猜测,但我若真的很像您的女儿,那我想我可以尽一些绵薄之力。”
老板娘看着她起身,似乎被手上暖宝宝的温度烫到,她嘴唇轻颤了下。
凌绮走出小卖部,回忆着那篇文章上女孩儿走路的姿态和脸上的表情,转身又重新走进小卖部。
老板娘望过去,凌绮脸上洋溢出一抹熨帖得刚刚好好的笑容,她抬手挥了挥“妈,我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凌绮感觉自己自心中燃起一窜火,燎着了内脏,将四肢都烧得酥脆。
漫天的回忆淹没了她,仿佛将她扔进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转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又被扔回几十年前的某一天。
她压着心神,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眼角泛出一点晶莹的生理盐水。
她走出小卖部,换了一个身份重新进来身份从凌绮转变成女儿。
老板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似乎要拥抱,凌绮任她抱了一会儿,直到老板娘终于放松下来。
老板娘松开凌绮,凌绮勾起椅子上的包,她从老板娘身后的衣服上拽下一根不知从哪儿黏上的草叶,脸上已经恢复自己那股吊儿郎当的懒散随意。
外面的天光破开点云层,洒落在她身上,仿佛形成一层薄薄的灯笼纸,糊在她周围。
粘稠、模糊,倒映着人来人往隐隐约约的影。
凌绮从口袋里掏出笔和面纸,她转了转笔在面子上写下一窜号码,递给老板娘“如果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然后,我可以让霍封翊帮你找个心理医生。
凌绮理所当然地计划。
当然,她不是个看见人就要帮的性格,也没有想随意给霍封翊添麻烦。
只不过,凌绮扫了一眼眼前的老板娘,她的善恶现在真就在一念间了。
女儿被网暴,一个坚强的母亲撑了五年,看样子像是挺了过去,但实际上,她的内心怕不是早就崩得一塌糊涂了。
有人在钢丝绳上徘徊,她路过,倒是不介意拉一把。
凌绮背着包离开,现在离交卷时间还有一段时间,有少数几个学生已经出了考场,但大多数还是在考场窝着。
凌绮低头调试着手机,她将耳机里的音乐调大,调到足以震动耳膜让人眩晕的程度,她咽下喉咙里的一口闷气,压制住脑子里翻江倒海的回忆。
飒飒秋风掠过她的皮肤,她鼓膜胀痛,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凌绮突然反应过来,她手里还捏着手机和那根草叶,而草叶压根没动,身前没有风
后脑猛地一疼,像是被手臂粗的木棍狠狠打到。
霍封翊看着洛寻度,忍不住骂道“你拿擀面杖打我脑袋干什么”
洛寻度一手握着擀面杖,满脸尴尬,见霍封翊望过来,他立马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歉意涟涟“我这不是两脚打结,不小心绊了一跤嘛,打到你纯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