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簌簌,剑气袭人,小小的庭院中仿佛骤然起了肃杀之意。
花满楼却在不住后退。
他左手的长袖已断,右手竟也似招架不支,袖袍翻飞鼓荡,已是守多攻少。
花云溪长啸一声,手中银剑仿佛化作了一道飞虹,向花满楼当头劈下
这一剑竟剑势奇猛,逼人的剑气,催得竹叶散落如雨。
花满楼的另一条袖子受不住剑气摧折,竟也碎成了无数片,宛如群鹤惊起,白羽漫天。
这场景凄绝亦艳绝
这一剑之威,已足以攫人魂魄
院中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叮”的一声
满天剑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云溪手中的银剑竟只剩下半截,一截剑身跌落在地,一寸剑锋却被花满楼捏在指尖。
就在那一瞬间,花满楼的手指竟然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迎上了剑锋,百炼精钢,绕指柔剑,在他的两根手指间,终也脆弱如薄纸。
刹那之间,胜负陡转
花满楼却木立当地,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
三十年前,这一双银剑也曾陪伴他母亲朝夕,如今竟有一柄毁在了他的手上。
但想破那气势如虹的一剑,便唯有挫其锋缨。
花云溪却似早已料到这一着,撒手抛下断剑,足尖一点,眨眼间便飞身掠出了小院。
“你给我站下”花乐山暴喝一声,拔足便追。
刚跑出两步,身侧风声飒然,花满楼已施展轻功从他身边飞掠而过。
身法轻盈,竟连花乐山的一片衣袂都没有沾到。
小院内又归于安静。
风十三娘从地上拾起断剑,目光似已痴了。
当年她将自己封在箱底决意不再重见天日的银剑取出,交给身残体弱的小儿子防身,是否是个错误
后来将另一柄银剑交给无意中发现此事,跑来痴缠不休的另一个儿子,是否又是个更大的错误
付右生忍不住叹道“花夫人,人各有命,江湖中的这些事,还是让孩子们自行了结去吧。”
“是啊,人各有命。”风十三娘淡淡道。她将断剑收入怀中,默默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已决意要追过去,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自己的孩子拼个你死我活。
要知道,这世上绝没有任何话比“孩子”两个字更能触动慈母的心,也绝没有任何人能比孩子更令慈母丢弃原则。
“花伯母。”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地,正是陆小凤,他还没站稳便急匆匆问道“花云溪呢”
方才陆小凤去追隔窗放出毒针的人,却无功而返。就像那天在欧阳铭府中一样,那个黑影轻功之高,实在是他生平仅见。
他早该想到,花云溪的轻功和那人一比,简直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陆小凤目光一扫,忽然看到地上散落的白色衣袖残片,悚然道“花满楼还是来了他去哪儿了”
风十三娘伸手一指,道“楼儿和乐山追着云溪,往那边去了。”
陆小凤跺了跺脚,就要飞身追出去,风十三娘却又叫道“陆公子。”
陆小凤立刻顿住身形。
风十三娘的语气中难掩担忧“云溪这孩子是太过争强好胜,我也对他疏于管教,这才害他误入歧途。”她的脸色忽然又变得苍白,道“可云溪他武功应变皆不如楼儿,无论如何,还请陆公子不要、不要”
“你错了”陆小凤打断了她,冷冷道,“花满楼的武功虽比花云溪高,但若论心狠手辣,十个花满楼也比不上一个花云溪。”
“您真正该担心的,是花满楼。”
说完足尖一点,倏忽间已人影不见。
风十三娘呆立在原地,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她真的错了吗
郊外,夜色浓黑。
月亮始终不曾露面,连最后几点星子也收起了散碎的星光,仿佛不愿再看到下面的人间。
陆小凤在夜色中狂奔。
他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自信,但此刻却只恨不能跑得再快一些。
他很清楚,虽然花满楼武功天分极高,机敏聪慧更胜旁人百倍,但武功有很多种,最可怕,也最有效的只有一种
那就是杀人的武功。
杀人的武功,花满楼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花云溪。只因花满楼永远对生命充满热爱和敬意,他的双手是用来抚琴,着棋,拂去花瓣上的露水的,这一生中只怕连蚂蚁也从未碾死过一只。
而花云溪,他在百花楼中藏下毒酒等着陆小凤去喝,是因为他知道那时花满楼绝不会在场,更无法嗅出酒里有问题。
他以红披风为饵诱人入彀,以黑风令做障眼法栽赃嫁祸,甚至不惜将他不惜花大力气请来的杀手顾清风灭口是因为能否毒死陆小凤尚是花云溪计划的其次,从一开始,他就已下决心要让花满楼死,不仅要死,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