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沈重因(十二)(1 / 2)

弃妃 倾颓流年 3188 字 4个月前

九世轮回,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死去。

一世又一世。

宿命宛如樊笼,将他们全困在里面,他那时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求不得。

甚至求不得一场圆满,求不得一场长安。

无论他怎样做,无论他为她筑起怎样的避风港,天灾、人祸、病痛、无妄之灾,

逃不过的。

他当认命么

第九世,五百年轮回,漫长的孤独的时间里,他一个人读书、习字、练剑、吹箫,一个人烧瓷、绘画、营造、对弈,筑桥、修路、造塔、开河

因为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他几乎能把可以学会的东西都学会。

他几乎感觉自己已经死去,孤单地麻木地活着。

但每一世的她都是那样鲜活美好,闯进他的眼帘,每一世,从未例外。

像一张白纸,一直纯白干净,仿佛前生的印记,不能丝毫留下烙印。

活着的人,已经像死去;死去的人,却仿佛永远活着。

第九世,在她被一个宫中微不足道的小宫女下毒害死以后,他抱着她的骨灰来到泗州南普陀寺。

他找到了那个行苦和尚。

他的眼中布满红血丝,猩红的,又悲哀地,静静站在空旷大殿。

这里供奉着许多亡灵的长明灯;在三面墙壁上,一排排灯火熊熊燃烧着。

“施主,”行苦和尚双手合十,“宿命如此,”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每一排长明灯前的铭牌,在某一个灯处,眼光一滞。

是她的长明灯。

“明明长明,为何不得长安”灯火成千,在他眼中闪烁摇曳。

“明明纯善,为何世世早夭”

“明明泽施,为何为世不容”

“明明”

“明明很好,为何始有缺憾。”

他轻轻地走到那盏灯前,手指抚摸着木牌上的名字,仿佛这样,就像是摩挲她的脸颊一样。

“她从未活过她的二十岁生辰,”他语声轻轻,像怕惊扰谁的魂灵。

行苦和尚叹息一声“施主,此女的命途当年就已注定。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太过洁净,易折于世。”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蓦然回头,深深地望着行苦和尚,说“什么意思”

第十世。

若是有人的姻缘为天注定,最情深不过十世。

十世过后,两两相忘,碧落黄泉,各自消散。

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的耳边还回响着,行苦和尚告诉他的那些未知往事。

早在第一世,他降生时,奉天楼便观测到天有异象,言他是紫薇帝星正位下凡

云云此语,不胜枚举。彼时他一笑置之,觉得世间神鬼莫测,不过是穿凿附会而已。

经历九世轮回,他忽然开始相信怪力乱神之谈,直到行苦和尚,一语道破天机。

“施主大约不记得了。千年以前,施主还是天君之子紫薇帝星时,曾一把火烧了天君所赐居的庚元宝殿。”

他的眼前仿佛闪起了星点的光火,一点一点连成了线,连成了片,终至熊熊燃烧的大火,烧得他眼底通红。

面前,宝殿倾塌焚毁,金玉雕梁悉数在大火里成灰。那场火烧了三个月,大千世界里的凡世大旱九十年。

无数凡人为此而死,而凡人仙师携手告上天庭,三千血状被呈上天君桌案,天君震怒,发下凡间受十世轮回之苦。

彼时天界,紫薇殿下素来有诸多女仙爱慕。

天君为他准备了一门婚事,正是南方漆泽仙君的独女遥瑾仙子。

那位仙子心慕他十万年。漆泽仙君不得已,厚着脸皮以往日功劳相求,恳天君允诺此婚。

但,他并不喜欢她。

下天谕赐婚的当日,他抗旨拒婚,盛愤之下,火烧庚元宝殿,酿下滔天大祸。

“既不知疼惜苍生,便下去做那苍生”

于是,有了紫薇临世。

他大约已经猜到那是谁。

没有什么十世注定的姻缘一切不过是,她悄悄地去月老庙前将凡身的他和她用红线系了起来。

她要陪他轮回十世。

只不过,代价是

是成为他的劫,在轮回完毕以后,寂灭在尘世,天上地下,就再也不会有她。

天君和她说的话,便是如此。

至于她自己的造化,却已经一世又一世地裸露在他的面前。

她只会一世一世早夭,凋亡,红颜薄命。

“因为”他有些苍凉地笑起来,“帝王之爱,泽被苍生恩泽一人,谁人可承”他笑起来,笑得眼泪在眼下肆流,映着满殿的长明灯的火光,烧尽了所有所有。

虽然,这看起来多像一个凡人爱看的话本子的剧情,可对于他来说,一切都真实得可笑,真实得可恨,真实得令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