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这半生。
从入万鼎阁开始,他就一直在追随净月的步伐。
她天赋异禀,在医药之上造诣很高。
他比不上她,就拼命的学,拼命的练,别人付出三倍,他就付出六倍,九倍,十二倍…
他终其一生不过是在追随她的脚步,终其一生不过是想在她的眼中看见自己。
可是那太遥远了…
太遥远了…
她的眼里有太多的人,多到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不起眼的那一个,即是他已经能够和她比肩了。
她兼济天下,他追随而去。
她游历山河,寻遍天下草药,见过世间所有的疑难杂症,他心甘情愿的伴随左右。
他心里觉得,这样的一辈子或许也是不错。
可是…可是她却要飞升了。
飞升是遥远的梦,是他努力也够不到的地方。
那里没有他,人间也没有净月。
他私心的不想她飞升。
留在凡间,去寻更多的草药,见识更多的病症不好吗?
她就是一阵春风,在他贫瘠的心里拂过,却唯独留不下。
为什么要飞升?
活在人间不好吗?
“哈哈哈哈哈…”老怪盯着水中的自己笑了起来,笑的悲壮又苍凉。
或许他已经醒了。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摧毁。
深爱的女子,魂断九幽。
得意的弟子,横尸北洲。
半生的成就,毁于一旦。
后辈的未来,顶着他这么一位师祖,背负一生的耻辱。
他这一生好像什么都有,可是最后也被他亲手摧毁。
如今…不过只剩下行将朽木。
老怪带血的手指伸向那倒影着他尊荣的水中,清透的寒泉,终究是被他的污血侵染。
寒冷刺骨的水,让他连痛都失去了。
老怪木讷的用力撑着四肢,翻身落入寒池之中,平静的池水惊起了丈高的波澜,又归于平静,就如同他的一生,总是在别人的人生中掀起轩然大波,而自己消失的悄无声息。
他一次又一次缓慢的爬起又跌倒,爬起又跌倒…
众人缄默的看着他。
有怜悯,有冷淡,有看戏,也有事不关己。
寒池清冷被鲜血冷染着绯红,他本溺在水中,伸手扣住冰棺的一侧。
冰棺倾倒,棺中的面容依旧清冷…
沉无妄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一把扣着宴宁的腰,带着人往后退。
沈以诚大惊:“他要自焚…”
“凤凰火,自焚。”李常白跪在地上呢喃。
瞳孔里倒影着片片火焰。
以血引凤凰火自焚,被一起燃烧的还有灵魂。
他对自己的惩罚是魂飞魄散。
阅萤抓着李常白的衣领,连拖带拽的将人脱离了三丈远。
寒冰之上燃起了红色的火焰,两极的对撞,从心里滋长的悲怆。
老怪紧紧的抱着净月的尸体,与她一起半躺在池水之中,他的眼睛流出来的不是泪,而是鲜血。
他自私的一生。
广阔的道路也越来越狭窄,最后在无生路可走。
唯有死,才是解脱。
随着他的血流的越来越多,凤凰火的火焰也越发的旺盛,宴宁只能循着火焰的空隙,看见老怪那死寂的眼睛。
因为爱,成就而成就的萧宗师。
终究还是被萧天清亲手毁掉了。
两人在凤凰火之中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再寒风之中。
李常白看着那最后一缕黑烟消散,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他死了,他赎罪了。
可是…这世间所有的罪,真的是一死就能赎的尽的吗?
“李师兄…”阅萤含着泪,轻轻的拍着李常白的后背。
别哭。
李常白还是李常白啊。
翘翘嘴角动了动,泪花在眼里大转,她没有很伤心,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松鼠妖声音嗡嗡然:“他就这样自杀了…那…”
松鼠妖看向李常白。
老怪物自杀了。
没有留下一句话。
李兄,真可怜啊,日后口诛笔划,如何承受。
沈以诚:“师兄,你也别伤心了,萧宗师这是自作自受,他虽然已经自我了解了,但是我们万鼎阁还是要给死在红尘客栈的亡灵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沈以诚兴奋不已。
他觉得他明天就能名扬天下了。
红尘客栈的功劳怎么也能在他头顶算上一份。
至于交代,当然是萧天清的徒子徒孙交代了。
李常白这座大山,终于从他的头顶移开了。
宴宁挥手勾火金莲盏,拿在手里,刚好听见了沈以诚这话,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