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蒙蒙的,四周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无论是头顶褪了色的红砖瓦,还是脚底生满杂草的青石板,都似是蒙了一层拂不去的白色雾气。
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甚尔有些不太确定。
这里很熟悉,甚尔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点他倒是确定的。
这里是一个狭小的院落,是一个即使蒙了一层雾色也难以美化的荒凉破败的院落。
院落里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地上还随意地堆了一堆大小不一的凌乱碎石,甚尔依稀记得好像是主宅翻修时丢弃下来的,小的是因为太碎,大的是因为太丑。
运送石头的下人在最后一趟时偷了懒,堆到了这里,完全不顾这里其实是还有人住的,不过事实也证明根本没有人会管这码事。
一道残断的墙垣堪堪围住了这片狭小的院落,将其和外面隔开了一角小得似乎一只手就可以盖住的灰白色天空。
除了这些,这个院子就只剩下一条草草铺就的青石板路和一间雨天漏得像筛子一样的破木屋了。
哦,还有一个被禅院抛弃的零咒力废物。
甚尔对这里很熟悉,毕竟是几乎从记事起就呆着的地方,偌大的禅院,也就脚下这一小块别人不屑一顾的破落处可以供他苟延残喘。
甚尔漠然地看着这里,转身朝外面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也蒙着一片白雾,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
盛开的艳丽鲜花,繁荣的苍翠古树,清澈的汩汩泉水,似乎离开了那个逼仄的地方一切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甚尔面无表情,姿态散漫地从精致华丽的庭园、房屋之间穿行。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这么做,早就被下人们拉住,或是被地位稍高一点的禅院家的人给制止、警告了。
可对于禅院甚尔并不是这样的,在这里,没人看得见他。
又或者说是,不屑于看见他。
突然有人撞了他一把,明明走廊这么宽,应该是不会撞到走在边缘处的他的,可事实就是他被撞倒了,从走廊滚到庭院的地上。
甚尔从地上爬了起来,幼小稚嫩的手上擦红一片,不过因为他是天与咒缚,并没有擦伤。
甚尔拍了拍身上蹭上的灰尘与泥土,可惜有些已经拍不掉了。
甚尔漠然地抬起头,上挑的暗绿色眼睛看向了站在走廊上居高临下的那个人。
看不到,看不到脸,白色的雾也把他们蒙住了。
甚尔竟一时分不清到底这白雾是在他们身上,还是在自己的眼睛里。
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甚尔有些不太确定。
“哟,这不是甚尔小少爷吗怎么滚到地上去了也太狼狈了吧”
带着满满的恶意与嘲讽的声音从白雾里传出,恶心的笑声灌入了甚尔的耳朵。
好想吐啊。
甚尔感觉自己的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防拳头攥得越来越紧。
好想一拳打烂他的嘴啊。
甚尔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可惜拳头还没近身便被那人一把抓住了。
甚尔的手腕被他狠狠扭了一把,甚尔有些吃痛,不过闷哼声被甚尔硬生生掐灭在了嗓子眼里。
“零咒力的废物很有胆子啊”饱含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甚尔闭了闭眼,准备承受接下来的拳脚相加。
但是没想到那人今天却并没有这样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后把即将落到甚尔身上的拳头收了回来,只是拽住他的领子将他贯到了地上。
“呵,算你小子今天走运,要不是书房那边少爷们有命令,我绝对保证你今天吃不了兜着走。”
甚尔趴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脖子,一边咳,一边喘着粗气。
那人脸上的白雾盖住了他的表情,不过甚尔不用看也知道那张脸上是什么样的腐烂表情。
“所以,现在跟我走。”
当然,那人并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话一说完他就再次拽起甚尔将他拖走。
最后那人将他拖到了书房,族内有咒力的孩子接受基础教育的地方。
明明应该是休息的时间段书房里却还是聚集了一群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怎么这么没用叫你叫个人也叫这么久”
为首的那个小孩一看到他们就不满地对带他来的下人大吼,刚刚还趾高气扬的那个人现在不住地对小孩点头哈腰,哪还有半分嚣张的气焰。
甚尔漠然的看着眼前这滑稽可笑的一幕,视线划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白雾,白雾,白雾,全都是白雾,他无法看清任何人的脸。
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甚尔再一次感到疑惑。
不过即使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甚尔却依旧清清楚楚,嚣张的,谄媚的,饶有兴趣的,不耐烦的
甚尔的视线划过站在角落里的最后一个人,一头黑色的炸毛。
漠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