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刘家在城东最好的位置。
一眼只能隐隐看到边界的巨大湖面,是刘家的内湖。
衣着富贵的年轻公子低着头引着贵客,在已经冒出绿芽的柳绦下穿行:“皋少,小心台阶。”
竺年不再是一副乡下土财主的打扮,换了一身锦衣。春日里年轻公子颜色鲜嫩,漫不经心地跟在刘家少爷身后,随手折了一枝花往头上一簪,更显得花里胡哨。
少年还未长开,有一种不分性别的美丽。儿子肖母,竺年这会儿的长相和罗英少女时期有个七八分相像。他这会儿形容懒散,一双猫儿眼将醒未醒地眯着,弱化了他男性阳刚的一面,完全是个从被窝里挖起来的……娇儿。
刘家少爷看得神思恍惚,想到早前去贵客院里候着的时候,依稀听到的几句争执,暗忖:那兰少也不知道是何来路,竟能让父亲如此看重。
又想到:这等以色侍人的,竟也能被他叫一声少爷。
他又瞧了瞧人比花娇的少年,收敛心神:“皋少若是喜欢,家中在城外有专门种花的园子,回头让人送些来。早就听说南地尚簪花,我也见过一些人这么学的,不过都不伦不类,都没有皋少好看。”
竺年“唔”了一声,瞧瞧岸边含苞待放的桃花,又打了个哈欠:“去拿几根竿子来,钓会儿鱼。”
“我让人撑船到湖心去钓?”湖中有画舫,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用的。
“不了。不上船。”最近坐多了船,还是脚踏实地好些。
刘家少爷会意,以为是北地公子畏水,着人去安排。
竺年由得他忙忙碌碌,感觉这刘家少爷,简直就是个低配版的罗儛表哥。
啊,希望表哥在南泉一切都好。
尉迟兰找来的时候,竺年已经在岸边快睡着了。
碧波万顷的岸边,垂柳桃树的颜色还浅,容颜最盛的是鬓边簪着花朵的少年。身下躺椅,身边果盘茶碟,身前还有鱼竿,边上几名婢女轮流伺候,还有年轻的公子哥儿在讲故事逗趣。
“糕儿。”尉迟兰远远叫了一声,见少年的头发丝都没动弹,像是压根没听见。
刘家少爷不敢装没听见,赶紧站起来,远远就行了一礼,又提醒竺年:“皋少,兰少来了。”
竺年干脆闭上眼睛,小声嘀咕:“来就来了。”来了又要考他功课,一点儿都不让他休息,他都要长不高了!
尉迟兰几步走近,瞧着他这一身花里胡哨的装扮,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怎么穿这种衣服?”
这哪儿是正经人穿的?
刘家这是要折辱谁?!
刘家少爷一看尉迟兰的脸色就知道事情要糟。他的年纪比尉迟兰还要大上五六岁,但是一点儿也不敢托大,尤其是看他板着一张脸,一股寒意瞬间从后背直冲天灵盖,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我、奴这就派人去查。”
他确实不知道这衣服是谁安排的。他的手还伸不到贵客的院子里去。
刘家枝繁叶茂,家中各种斗争也复杂。他说是一个嫡出的少爷,实际上还远远不能接触到家族的核心。他将这次接待贵客的任务,看做一次长辈交于他的试炼,处处谨慎小心,当着贵客的面,一句多的也不敢说。
“他们准备的,我就穿了。”
尉迟兰没做声,俯身拉起竺年就走:“不喜欢就让他们准备别的,不然就穿我的衣服。”
竺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不喜欢啊。料子还行,凑合着穿呗。”
尉迟兰猛地停住脚步,把撞过来的傻学生直接一抱,快步往回走:“这是能凑合的事情吗!”
竺年没想到自己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能像小孩儿一样被抱起来,手忙脚乱地搂住他的脖子稳住,又听他科普一般穿这类衣服的特殊职业,听得目瞪口呆:“啊?”他低头看看自己,“我觉得我穿着挺好看的呢。”
小孩儿穿衣服都会鲜亮一些。尤其是万物始发的春天,经过了一个冬天在房里捂着,有条件的人家无不将小孩儿打扮得出彩。春天也是各种名为花会,实为相亲的活动的高峰期。谁家的姑娘小伙不争奇斗艳呢?
尉迟兰听着竺年“合情合理”地解释,无奈讲了一些花哨和鲜亮之间的区别。他心里面明白,以竺年的地位,这种下三滥的东西都不会拿出来污了他的眼,没想到竟然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如此折辱。
刘家的院子大,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暂居的院落。
这个院落是专门招待贵客用的。在整个刘家中的位置居中,比主人的正房还像是主人居住的。各种设施相对其余院落独立,有自己的一套运作体系。
一直进到正房,竺年才算是有了自己双脚行走的自由,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不知者无罪嘛。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过来给我认个错就行了。”
尉迟兰冷笑一声,给他找衣服来换上:“你还想亲自见那种龌龊小人?他们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他们也配?”
他们是临时来的,衣物都是刘家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