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
丧钟撞响时,皇后正坐在妆台前梳妆。
她从来不爱皇帝,就像皇帝也从未爱过她。但皇帝一连昏迷数日,终将是怎样的结果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皇后近来的妆容也很简单,她自觉这只是做做样子,总不好让人觉得她这一国之母毫无伤感。
但在丧钟的响声传来的瞬间,皇后还是滞住了。沉重浑厚的鸣音仿佛带着魔力,一时将她身上的气力都抽空了三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帘低下去,心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有宫人入了殿来:“娘娘……谦王殿下来了。”
皇后一怔,抬眸看向面前的镜子,见楚锐果然疾步而入,她站起身:“怎的这时来了?”
“母后。”楚锐脸色铁青,牙关紧咬,“父皇骤然崩逝,三哥他……”
皇后骤然一厉:“你住口!”
楚锐抿唇,皇后强自压住惊惧:“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便也直接告诉你……本宫不答应!”
“已是最后的机会了。”楚锐足下后退一步,“儿臣来不是与母后商量,只是知会母后一声。母后想保三哥的命,儿臣却不能眼看母后与谦王府上下命丧黄泉!”
说罢他重重一揖,动作间仿佛用了极大的决心。礼罢就转身,半步不停地离去。
“楚锐!”皇后心生恐惧,急急地追出,“我不是为着你三哥的命!”
曾经是,但此时不是了。
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更在意的是自己儿子的命。
可话还没说完,楚锐已不见了人影,皇后头脑一沉,勉力扶住门框,身子还是沉沉地下坠。宫女们赶忙上前扶她,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终是支撑不住,就此晕厥过去。
紫宸殿前的西配殿里,曲小溪很快就发觉皇帝龙驭宾天之后宫里就更忙了。他们早些时候刚去探望了皇太后,太后失了儿子虽然伤心,但也还算稳得住,反倒劝慰他们节哀。
刚回到紫宸殿前的西配殿不久,却听说皇后哀恸过度,晕了过去。楚钦看着眼前的一大堆事情实在脱不开身,只好让曲小溪去看看。结果曲小溪刚要走,又听说数位前来吊唁的外命妇已入了宫,也需她应付一番。
这样的时候,事情总有轻重缓急。皇后的玉体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人觉得宫里乱了。
曲小溪就只好让甜杏走了一趟,一来去请太医,二来替她去看看皇后。她自己则打起精神,去见外命妇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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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晌午,马车停在宫门口,曲小清搭着侍婢的手下车,脑子里还是懵的。
她晨起听闻皇帝驾崩,整个京城都有些乱,街头坊间议论什么的都有。她一时却只在想,倘若寻王登基,曲小溪岂不是要做皇后了?
这念头好似一道魔咒,一下子击中她的神经,就让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曲小清一个上午都过的浑浑噩噩,钻着牛角尖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越想心里越不安生。
她一再地想,待曲小溪坐稳皇后之位会如何的耀武扬威;她到时去像曲小溪问安,又会如何地被她横加羞辱。
这念头终是驱使着她入了宫。在满心满脑的不安里,终有一缕思绪来清晰起来:现下趁宫中众人正忙着乱着,许多事情最易起变数。
曲小清稳住心神,提步行向紫宸殿。
西配殿的内室里,曲小涓正一口一口喂妍欢吃果泥。
她原是跟着谦王妃进宫来磕头的,后来听闻皇后晕了过去,谦王妃就赶去了长秋宫,她则被二姐姐扣在了这里,说让她陪陪妍欢。
曲小涓眼看曲小溪在外头忙得脚不沾地,没多想就答应下来。正好她们姐妹原也有三两分像,妍欢虽没怎么见过她也肯跟她亲近,在她身边很是乖巧。
眼看到了晌午,曲小溪终于回了西配殿来。她在外屋吩咐宫人传膳,曲小涓和妍欢一并看过去,妍欢开心道:“娘!”
“嗯,你娘回来啦。”曲小涓牵着她的小手往外走,刚走出内外屋间的门槛,又听宫女在外头说:“威将军夫人求见。”
“大姐姐也来了?”曲小溪虽不想见她,想了想还是说,“快请。”
说罢转过头,向曲小涓笑道:“辛苦了,一会儿一起用膳,下午还得麻烦你替我陪着欢欢。”
“有什么麻烦的,我该谢谢姐姐。”曲小涓低着头道。
方才陪着妍欢的时候她慢慢反应了过来,二姐姐又在帮她呢。皇后晕了过去,倘若姐姐没有留她帮忙,她身为儿媳就必须和正妃一起去侍疾。可她与正妃的关系现下虽说和睦了不少,也还是微妙,眼下宫里这样紧张,谁也说不好会出什么乱子,她留在这里帮姐姐,远比去长秋宫要安心得过。
曲小溪听她道谢便知她懂了,一哂:“姐妹间说什么谢不谢的。”
说话间曲小清已进了殿,见曲小涓也在,她心情愈发不平。她于是垂眸没看小涓,向曲小溪道:“妹妹节哀。”
“多谢姐姐。”曲小溪客气了一句,便说,“姐姐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