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话也毫无反应。
曲小溪不由蹙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是不是早听说了?”
“嗯。”楚钦没抬头。
“那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去。”
“为什么?”
“他不爱见我。”
曲小溪噎住,虽对他们的父子关系颇有耳闻,还是站在儿媳的角度象征性地劝了一句:“人病着……你别赌气了。”
楚钦轻笑,抬头:“我七岁的时候,高烧三日不退,又赶上生辰,就想见他一面。半夜里哭着跑去紫宸殿找他,他嫌我扰他睡觉,门都不肯开。”
曲小溪:“……”
“我十二岁的时候,他生病,兄弟姐妹都陪在床前侍奉,他看谁都好。唯独我去,奉茶他嫌烫、劝他喝药他嫌烦,话里话外竟说我是去成心气他的,我争辩两句他就要我滚。”
“……”曲小溪面露悲悯,差点直接感慨一句:好惨。
楚钦的目光落回手中书册上:“所以啊,我才不去自讨没趣。”
曲小溪闻言,也就不再劝了。
其实她的劝原也只是走个过场,寻王被皇帝厌恶的事情举国皆知,入府以来,她更从细枝末节里将这父子关系看得清清楚楚。
她从未见过他专门去向皇帝问安,一次都没有。再加上他的差事都是闲职,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要去上一次朝,父子两个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大概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走过场磕个头。
所谓塑料父子情,不过如是。
这样的基础上,不见面或许就是最好的相处。
然而,生活总是很爱和人作对,从来不愿按剧本走。
次日夜,曲小溪正睡得浑浑噩噩,窗外隐约传来嘈杂声响。接着就闻房门被推开,阿宕焦灼的声音在幔帐外响起:“殿下,宫里来人传旨……”
楚钦睁开眼:“什么?”
曲小溪也睁开眼睛,正要坐起身,被他按住:“你睡你的,就当没醒。”
她蹙眉,迟疑着躺回去,他匆匆起身,在宦官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就往门外迎去。
前来宣旨的宦官已在外屋候见,曲小溪觉得事情不对,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竖着耳朵静听。
夜晚万籁俱寂,他出去后又没关房门,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楚。
前来传旨的宦官抑扬顿挫,每一句话都是严厉的申斥。
“不肖之子,不重天伦!”
最严重的的八个字,字字都令曲小溪心惊。
她听得出,皇帝这是不快于楚钦不入宫探病,一时之间鬼使神差地生出几分自责,后悔自己没有再多劝一劝他。
再想想他提及的往事,她心里一股子难受。皇帝怎么这样呢?人在面前看不顺眼,不在面前又要发火,就好像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抑扬顿挫的斥骂声好生持续了一阵才结束,宦官办完了差事麻利告退,外屋归于安寂。
还好,没真的治什么罪。
曲小溪暗自松气,等了一等,却迟迟不见他回来。
她皱眉,思虑再三还是起了身,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行至房门口。
抬眼一看,就见他还跪在外屋的地上,眼中茫然,怔忪出神。
阿宕立在他身边,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为难模样。见她出来,仿佛见了救星:“王妃。”
曲小溪樱唇一抿,走到他身边看他,他还是没有反应。
她于是蹲下身,手指小心地在他肩上碰了一碰:“殿下?”
他蓦地看过来,首先看到的便是她正缩回去的手在打颤。
回过神,他重重缓了一息,若无其事地起身:“起来干什么?睡觉。”
说完,他先她一步往屋里去。
曲小溪挥退了阿宕,又自顾吹熄了外屋的灯才进屋去,他已躺回床上,平静地闭着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她看着他,突然很难过。
他明明也是难过的,所以才会那样怔在外面,惶惑又恐慌,久久回不过神。
屋内尚有两盏烛火未熄,她坐到床边,透过昏黄的光火静静看着他的脸,迟疑了良久,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睁眼,她无力地劝道:“人生病的时候不免脾气古怪,你别难过。”
楚钦没心没肺地一笑:“谁难过了。”
遂翻了个身,睡得四仰八叉。
曲小溪不知该说什么,默默上了床,躺回里侧去。这样一来正好跟他脸对脸,她静静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又说:“你心里不舒服,就怪我好了……我昨天若是多劝劝你,你可能就回宫了吧。”
“嘁。”他嗤笑,“关你屁事。”接着伸手胡乱将她一揽,口中含含糊糊道,“圣旨里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就是不重人伦,就是没心思去看他。”
说完他就闭上眼,曲小溪被他按在怀里听了半晌,却不见他呼吸平稳。
不仅呼吸不稳,他的心跳也时轻时重,显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