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子抢先冲到了阿宕跟前,肥得流油的手将银票一把塞来,堆着笑套近乎:“这钱是小的专门为公公备下的,不论有没有这档子事,都打算抽空送过去孝敬公公。”
阿宕笑睇他一眼,大一副“你小子识趣”的样子。
手中将银票接过,展开一看——呵,这小子有钱,八十两。
他没说什么,银票在手中一转,也交给了身边那小宦官。
余下的人更争先恐后,纷纷塞钱买命,生怕他赚够了就不肯再收,让自己沦为被打得最惨的那个。
一转眼的工夫,那小宦官手里已拿了足足一沓钱,面额都不打,但加起来也有个几百两。
阿宕睃着银票咂咂嘴,懒洋洋问他:“记清楚了吗?”
小宦官躬身:“都清楚了。”
阿宕:“报一遍。”
小宦官就一五一十道:“程管事八十两,王管事、岳管事、吴管事六十两,张管事五十两、陆管事四十两,孙管事与蒋管事三十两。”
“行,清楚就好。”阿宕点点头就站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给我按这个数打。”
“公公??”
“公公!!!”
“公公饶命啊!!!”背后惨叫声顿时四起,管事们个个吓得失了血色,不管不顾地想冲上去拦他,却被早已候在一旁的侍卫们死死按住。
“公公!!!”那叫声愈发撕心裂肺,阿宕驻足冷笑一声,又吩咐那小宦官道:“咱也不及,慢慢教训他们。挨个打吧,旁人就先在旁边看着。”
说着抬了下眼皮:“就从那个最胖的开始,我看他扛揍。又长得胖,血也得比旁人多吧,给他放放血。”
他口吻悠悠,一句句说得不知有多阴阳怪气。
话音未落,那塞钱最多的程胖子脚下一软,已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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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里,曲小溪一顿早膳吃得格外缓慢。一则是因听说那边在动刑她不敢出去,那闲着也没事干,不如慢慢享受会儿美食;二则是今日早膳里有道皮蛋瘦肉粥,方嬷嬷说是先前被带到她跟前问话的那户人家担忧她的身体,将自家做的松花蛋送了来,还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猪,切了最好的一块瘦肉送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有欣慰,曲小溪觉得这道皮蛋瘦肉粥好像格外鲜美,米粒显得特别饱满、猪肉极为鲜嫩,连皮蛋的滋味都异常的足……
这大概就是学雷锋做好事的快乐吧。
曲小溪于是就着包子馅饼煎鸡蛋一连吃了三碗粥,第三碗吃完缓了一缓,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撑着了。
正要吩咐下人撤膳,外面隐隐传来已不陌生的清朗笑音。
曲小溪神思一凝:“殿下在?”
“方才出去了。”酸枣往隔着窗纸张望了一眼,“许是刚回来吧。”
“哦。”她点点头,漱了口,就向外迎去。迈出外屋门槛,便见楚钦在廊下扶栏上坐着,一条腿大喇喇地跷着围栏,后背倚在漆柱上。
阿宕立在他身前,拈着兰花指不知在学什么,还捏着嗓子说话。
楚钦边笑边摇头:“你这人。”
清晨的阳光映照在他侧颊上,为他镀上一层明朗的光晕。这样坐在红墙绿瓦下的他看着愈发像画儿,又像九天之上的仙人降到这有些破旧的院子里,明明气质不符,却偏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曲小溪望着他,强稳住心神,走上前笑问:“说什么呢?”
主仆二人同时回过头,阿宕立刻收敛了方才的姿态,恭肃地朝她一揖,她向楚钦福了福。
楚钦收了腿,坐正,扫了眼旁边:“我当你还没醒。坐。”
语毕吩咐阿宕:“给王妃讲一遍。”
曲小溪刚落座,闻言好奇抬眸,阿宕清清嗓子,兰花指又拈起来,绘声绘色地给曲小溪讲了一遍方才的经过。
他的嗓音原算是正常的,要仔细听才能听出比寻常男子略细一点。现下这样刻意地捏着嗓子说话,曲小溪才听了两句就想笑,却因楚钦在身侧莫名地想矜持些,就一直忍着,忍到实在忍不住才蓦地别过头,扑哧笑一声。
待他再度讲完,曲小溪禁不住又笑了两声,抬眸觑着他道:“看不出,我们于宕大公公还怪吓人的!”
“王妃见笑。”阿宕挠挠头,“下奴也是实在气不过。说句实在话……从前若不是老家的地主欺压太过,下奴也不至于被爹娘送进宫来。现下眼瞧着这些管事比那地主还狠,下奴只当为自己那险些饿死的一家子出一口恶气。”
曲小溪心底一阵唏嘘,目光一转,注意到楚钦手里执着的那沓银票,又问:“那这收上来的钱,殿下打算怎么办?”
“没打算。”楚钦随手将钱递给她,“你收着?”
曲小溪伸手接过,却道:“都拿去换成铜钱,平分成数分,挨个给底下的庄户们分了去,殿下看怎么样?”
他抬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她心眼怎么就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