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浩浩荡荡的车驾行了约莫两刻,入了永平侯府所在的祈和巷。因王妃大驾光临,巷子里晨起就静了街,曲小溪敏锐地感觉到四下里极是安静,下意识地揭开了窗帘,向外张望。
熟悉的灰墙映入眼帘,伴着秋日寒涔涔的凉风,在曲小溪心底激起一重莫名伤感。
她到底在这个地方活了十几年,不论与曲家的情分到底有多少,她都对这地方生出了一种不舍。如今嫁为人妻,她的另一段生活就开始了。再故地重游,让人不免慨叹岁月的变迁。
这复杂的情绪在曲小溪心底搅动,她下车时脸上便挂了一重复杂的悲意。曲家众人早已候在了府门处,见她到来,无声而齐整地施礼。
接着,永平侯夫妇迎上了前。曲许氏拉住她的手,注意到她脸上的那层悲伤,笑叹道“好好的日子,怎么垮着张脸好孩子,别难过,你虽嫁了人也还在京里,日后想回来就随时回来。”
这番话自是说给旁人听的,曲许氏惯会做这样的场面工夫。但眼下气氛到了,曲小溪也很愿意顺她的意,便愈发红了眼眶,偏嘴角强扯出两分笑“还是母亲知道我我从来没这样离过家,这几日下来,很想母亲呢。”
话音未落,她就见曲小涓在不远处撇了撇嘴。
“快进去吧,我们进去说话。”曲许氏揽着她往府中去,众人前呼后拥地一道走。永平侯这个当爹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与已出嫁的女儿太过亲近,就吩咐了下人一通,让他们去膳房好生盯着,宴席别出差错。又让人去沏上好的西湖龙井来,说王妃爱喝。
曲小溪听罢无语了一下,西湖龙井珍贵是真的,但她不爱喝,绿茶她基本都不爱喝。
但这点小事无伤大雅,她不戳穿,众人就还是在一团和气中回了府。男眷们自去前宅的厅里落座,女眷则聚到了曲许氏院中的厅里,众人可先各自喝茶说话,等着午膳开席。
因着身份之别,曲小溪坐了右首的上座,曲许氏坐在左首,满脸欣慰地打量她“你自幼最是乖顺,惯是不肯给长辈添麻烦的。如今嫁了人,若有什么难处可要知道和家里说,别自己一味忍着。”
曲小溪含笑欠身“多谢母亲,女儿一切都好。王府里虽人多事忙,但好在母亲从前教导过女儿当如何持家,女儿应付得来。”
“那就好。”曲许氏缓然点头,又说,“我知道,寻王待你是不错的。”
说这话时,她眼中划过了一缕掩饰不住的复杂。
她是从礼单上觉得寻王待曲小溪不错的,旁的贵重礼物都不必提,单是那一百二十颗南珠就不易得。她一时忍不住想象了一下曲小溪在寻王府里风光的样子,油然而生一股悔意,觉得那份风光该是小清的。
但也就那么一瞬,曲许氏就将这不妥的念头打消掉了。寻王是什么样的人街头坊间皆有传闻,他送来这厚礼更可能是在强撑场子。
便是一时真待曲小溪好,只怕也是新婚燕尔的一时新鲜,长久不了。来日冷了淡了,还不知日子会过程什么样呢。
她不会把自己的亲女儿往这样的火坑里推。
曲许氏边想边抿了口茶,平复心绪。
旁边的曲小涓下颌抬了抬“知道二姐姐要归宁,大姐姐与姐夫都专程赶了来。反不见二姐夫露脸,到底还是做了王妃面子大些。”
“小涓”不必曲小溪显露不快,曲许氏已一声断喝。
曲小涓神色一慌,曲许氏斥道“寻王贵为皇子,岂轮得到你来说嘴没的说出去让外人听了,丢了曲家上下的脸”
眼下一众女眷都在,曲小涓被斥得满面通红,死死低了头,秀眉也拧起来。曲小溪一语不发地饮茶,只当听个笑话。
曲许氏对亲生儿女一贯宠溺,曲小涓说了这样的话也就是挨两句训斥。若换做他们这些庶出子女犯了这样的错,等一会儿宴席散了,怕是即刻就是要被押到院子里罚跪。
可正因曲许氏偏心,她心下总觉得曲小涓被惯坏了,指不准哪天就要捅个大篓子若真是那样,她就只能祈祷曲小涓自己把锅背好,不要殃及别人。
一众女眷一同坐了两盏茶的工夫,家常也差不多说尽了。曲许氏适时地清了清嗓子,噙笑说“宴席左右还要等上一会儿,倒是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好。不妨都出去走走看看,自在一些。”
女眷们闻言欣然起身,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去。曲小溪向曲许氏福了福便也走了,刚出院门,就被人一把扑住腰“二姐姐”
曲小溪低头,见是小沁。
小沁如今才七岁,底下还有个四岁的弟弟曲书昱,与她一样都是庶出,只是生母白姨娘还在世,日子便比曲小溪儿时好过了不少。
白姨娘是个温柔贤惠的人,从前对曲小溪也多有照拂,曲小溪与这一双弟妹的关系就格外亲近。如今乍见曲小沁一脸欢喜,曲小溪也跟着笑起来,弯腰摸摸小沁的刘海“书昱呢”
曲小沁歪着头解释道“阿娘说弟弟慢慢大了,要他去前面跟着爹爹,姐姐要见他吗我去喊他来”
“不妨事。”曲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