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那一天的雪特别大,爸爸妈妈领着她去了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心疼她遭受到了一场无妄之灾,给她包了两个大大的红包,厚得她用两只手才能握住,就连平时过年嘴最碎的婶婶和大娘都不再说闲话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初二,她又跟着爸爸妈妈去了姥姥家,再一次地享受了一遍来自长辈们的最高待遇,好像她是个战斗英雄一样。最讽刺的是,她妈还在吃饭的时候骄傲又自傲地、不厌其烦地向大家宣扬起了警察去医院找她做笔录时她所阐述的事实中的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她把铁片吐到了林宇唐的背后。她用一根棍子,打爆了最凶狠的那个歹徒的脑袋。
所有人都在夸奖她的英勇,夸奖她的临危不乱,夸奖她的勇气可嘉,坚持认定是她救了他们两个,就连那两个来给她做笔录的警察都在夸奖她,说是她在最关键时刻救了林宇唐一命,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其实自己就是个懦夫,她只会怯懦地躲在林宇唐背后,趁着歹徒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干点事。
如果不是林宇唐用自己的命吸引了胖子的注意力,她是无法完成偷袭的。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那天晚上,他还对她说“要是没有胜算,就别再搞偷袭,直接往外跑,千万别回头,一直跑,我一定会替你拖死那个胖子。”
他说到做到,是真的在用命给她开路。
林宇唐才是真正的英雄。
她不仅背弃了英雄,还无耻地剥夺了属于他的光环。
吃完午饭后,大人们聚在一起打起了麻将,小辈们凑在一起计划着等会儿去哪玩,只有她,往年最爱玩的一个人,格格不入地缩在了姥爷的书房里,埋头做卷子,还对外宣称是为了冲刺高考。
高考成了她的挡箭牌和避风港。
刷理综卷子,某道化学选择题上出现了门捷列夫的名字,看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她红了眼眶,积压在心底的思念与负罪感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瞬间席卷了心扉。
她开始哭,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全世界都在心疼她,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还担心她这种厚颜无耻的纨绔会得tsd,还给她请心理医生她有什么好被担心的啊又有哪里值得人去心疼了比起林宇唐来说,她简直是生活在天堂。
最该被心疼的人是林宇唐。
她很想知道他的家人到底怎么样了他现在又在哪里是在和家人们一起其乐融融的过年么吃团圆饭了么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现在过的到底好不好
哪怕他以后再也不原谅她了,再也不喜欢她了,再也不理她了,只要能来见她一面,跟她说一句他一切都好也行啊。
但是他却消失了,微信和电话统统不回,无论给他发什么都如同石沉大海,还有,听同学说,自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学校,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连班主任都不知道。
她好像彻底失去了他。
大年初五,孟牧丞他爸妈领着他和他哥来她们家里拜年了。
她已经有好久没见过孟牧丞了,听说他今年六月份就要去美国读书,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给孟牧丞他爸妈拜了年后,她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继续刷题写卷子。
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不消多想,一定是孟牧丞。
她不想开门,就当没听见,孟牧丞就一直敲,连节奏都不变,不疾不徐张弛有度,像是和尚敲木鱼,敲得她心烦,不得不去给他开门,却没让他进屋,门也只是开了一道小缝。
她站在门缝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有话就说。”
孟牧尘今天穿得挺正式的,白衬衫配牛仔裤,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将“风流倜傥”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的话不多,开门见山,语气笃定“你没错,林宇唐也没错,你们都是受害者。”
陈染音先是一僵,紧接着就红了眼眶。
这几个月以来,身边所有人都在向她灌输“你没错,全是他的错,是他连累了你”这种思想,家人们唯恐她有心理负担,于是把错误全推给了林宇唐,但越是这样,她的心理负担越重,愧疚感也越发剧烈。
这件事根本不怪林宇唐,若说错了,那么他最大的错就是认识了她,是她撺掇着他逃学的,是她在他最需要支援的时候抛弃了他。
只有孟牧丞愿意对她坦白并承认林宇唐没有错。
她哽咽着咬住了下唇,犹豫片刻,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把房门开大了一些。
孟牧丞走进了书房,她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们都站在原地,她无声地哭泣着,孟牧丞也没有去安慰她,沉默地陪伴着她。
许久后,她终于开了口,嗓音嘶哑而呜咽,说出口的每一个字极为痛苦艰难“那天晚上,他问我还敢不敢再见到他,不敢就下车,敢得话就陪他回家。我害怕了,我不敢,我下车了,我特别特别特别无耻,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抛弃了他,但是他那个时候一定特别孤独,一定特别需要人陪,他肯定也害怕,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