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叨着轻声教祝白果如何送礼的少年,撑着桌子弯腰站在她的身旁,苍白着脸,长长如翼的睫毛下,那双之前还桀骜不驯的眸子此时只余沉沉的阴霾。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整个人已经抖得像只在寒冬的暴雨天里走了数十公里的流浪狗子。
他在害怕。
祝白果很清楚,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只不待她问下去,书房的门把手从外面被转动了。
祝锦城匆匆在她耳边低声丢下一句“不信算了,你当我没说过,不过你记得保密。”说罢飞快地抹了一把脸,闪去了门边,然后在祝锦心推开门那一刻,低着头一下子挤着窜了出去。
书房里只留下了他那一声有些欢雀的“我约了同学出去玩会儿”
明明都微红了眼眶,逃走时眼见着都快哭了,却还是发出了那么快乐不羁的声音
祝白果未来得及感叹少年的精分,注意力便被门口的女孩掠了去。
“你没事吧”祝白果看着祝锦心面上那几乎同款的微红眼眶,皱眉。
祝锦心抿着唇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给祝白果挤了个笑出来,像个受了委屈仍故作坚强的可怜娃娃。
一个是差点要哭出来,一个应该是刚哭完,祝白果的目光扫过祝锦心眼下稍有些化了的妆。
看来,大家都很是有些烦恼事啊。
“锦城又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先给你讲讲这些卷子吧。等他回来了,我再另外给他讲。”祝锦心低着头回避了祝白果的打量,边翻动着桌上有些杂乱的纸张边说道。
“好。”祝白果应了一声,手上的笔轻轻地点着面前的草稿纸。
就在一分钟之前,这张纸还被祝锦城压在手下。
祝家,真是个神奇的大家庭。
莫名其妙不待见自己,连自己做的菜都不愿意吃的母亲。
肆意放着狠话,脾气很欠,结果又像大狗子一样发着抖来说悄悄话的弟弟。
还有,面前这个接完电话,好像哭过还红着眼睛回来坚持给自己讲题的姐姐。
这来祝家才一天多,要是继续待下去,自己在麋尾村的那些见识,迟早被比得不够看啊。
祝锦城没在,祝锦心只用面对祝白果一人。一道题讲下来,她稍稍放轻松了一些。倒不是屋里学渣浓度变低的缘故,实在是她有些害怕在讲题的过程中,这两个人还会有更多的同步展现给自己。
然而,祝锦心并没有轻松太久,不过讲了一道多题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混在脚步声中的,是祝正轩带着恼意的声音。
“心心好心好意地给你们上课,你还要出去玩,都多大人了心里没点数么下个月零花钱是不是不想要了”祝正轩一边训弟弟,一边打开书房门,把人赶了进去。
屋里两人齐齐看去。
祝正轩对上了祝锦心还微微带着些粉的眼眶。
“让你跑,你把你姐姐都惹哭了”祝正轩怒气值一下子飙高,一把抓住了祝锦城的领子,把人往祝锦心身边押,“快去给你姐姐道歉”
“不是”祝锦心有些慌地摆手。
祝正轩狐疑地停下步子,抓着领子的手没松开,却是沉着脸看向了祝白果。
祝白果“”自己只是想好好学习罢了,生活何必如此精彩。
“也不是”祝锦心不想把事情闹大,此时看到祝正轩又盯上了祝白果,赶紧地上前一步,想要解释。
只不待她想出个借口,被祝正轩提溜在手上的祝锦城突然开口了。
“是不是殷尧你今天和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他怎么欺负你了”祝锦城怒道。
祝锦心“”
祝白果轻轻转了转手上的笔。不过一去一回,一道题的功夫,少年的面上早就看不出之前落荒而逃的害怕与狼狈。这会儿没有淋了寒雨的发抖小流浪狗,只有暴躁狂怒的小狮子狗。实在有趣。
祝锦城突然地来了这么一句,祝锦心沉默了。
殷尧当然没有欺负她。只是真的让她哭了的原因更加难以启齿。
而祝锦心的沉默,在几人眼里,就是一种默认。
祝锦城开始嗷嗷地叫嚷着要给祝锦心出气。
“他们的事情你少掺和,别给你姐姐惹麻烦,好好学习去。”祝正轩松开了祝锦城的领子,还给他理了理好,面色倒是平静了下来,只看向祝锦心道,“别委屈自己,有事就找我。”
祝正轩说罢,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而他之前的怒气,仿佛虎头蛇尾一般消失了。
屋里重新只剩下三人,祝锦心把还在嘀咕着要给她出气的祝锦城拉回桌边按坐下。也不理他此时的疑问和控诉,直接把他之前做的两份卷子找出来拍他身前,开始给两人讲题。
许是不想多提之前的事情,祝锦心这一讲,就马不停蹄地讲掉了一整张卷子,中间连水都没喝一口。一直讲到张妈上来敲门提醒他们该下去吃晚饭了,她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