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殿下面那些阵列的兵士便会压抑着恐惧,谨慎地往后面退上一步。
萧远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谢危打量着这个人,内心竟无任何多余的波动,甚至还笑了一笑,道“的确是一点也不像,是不是”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脸上。
毫无疑问,这位昔日的当朝帝师,长着一副绝无仅有的好皮囊,有山中高士的隐逸,有天上谪仙的超尘,倘若再配上这样极淡的三分笑意,天下谁能不对他生出好感呢的的确确是一点也不像。
反倒是那已经缩到一旁去的冒牌货,眉眼之间竟与萧远有三四分肖似,简直不可思议
可谁说,儿子一定长得像老子,女儿一定长得像娘亲呢
萧远一刹间已面如槁木
谢危看着他道“我长得和她不像,和你也不像。所以既不向她那般良善,也不似你这般废物。到如今,实在是正正好。”
不良善,便狠毒;
不废物,便恐怖。
所有人听了这话简直不寒而栗
万休子眼见这般场面,却是在后头抚掌大笑“妙妙极啊”
想当年,他为何没杀谢危
为的不就是今日这样的场面吗
报复朝廷,算计皇室,好于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所谓皇族的虚伪面具撕下,让天下都知道这些人内里到底藏着多少污秽,又配不配主宰天下
只可惜,谢危并不是好操纵的傀儡。
他的计划到底没能完全完成,但如今能瞧见其中一半,已叫他万般畅快
谢危并不想理会身后疯狂的万休子,且留他多活上片刻,只是道“圣人言,生身之恩当报。”
萧远眼底忽然涌现出了一分希望。
他立刻道“对,对当年太后娘娘推你出去替圣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她是你姑母,怎能不疼你呢我萧氏一族,乃至皇族,都是你的血亲啊”
他说话时不够仔细,只那一句里所含的“推出”二字,已让周遭众臣轻易意识到了这背后潜藏的真相,骤然变了脸色
连沈琅一张脸都沉黑一片。
萧姝看向谢危,却没有与萧远一般从此人的脸上感觉到半分的仁慈,相反,只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一刻,谢危听见萧远的话,竟然笑了起来,还附和道“说得对,都是血亲,该要留些情面。”
萧远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然而谢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云淡风轻地补上一句“你想要个什么死法呢”
你想要个什么死法
此言一出,先前那种好说话的错觉,几乎立刻就被击穿了
别说是朝中众臣,就是他身后天教与忻州军一众兵士,也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为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里所蕴藏的笃定杀机而胆寒
萧远愣住了。
紧接着便是一种死亡即将降临的恐惧。
他距离谢危最近,轻易能够看见他淡漠到没有一丝情绪的眸子,只让他感受到一种来自心底的寒意,仿佛当年那被埋在雪里的三百义童的亡魂都附着在他身上,更有一双眼睛透过虚空俯瞰着他
“不,不,不要杀我”
萧远本不是什么强干之人,在意识到谢危是真要杀自己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朝着后方退去。
他想要逃跑。
可这太极殿前的台阶从来没有那样长过,平日里短短一会儿就能走完的长度,却好久好久也望不到头。
谢危并不叫人去追他,只是向后方伸出手去。
刀琴便将背着的弓箭取下,递到他手中。
谢危看向那狼狈跌撞的身影,接过了弓与箭,随后弯弓搭箭,雕翎箭的箭矢闪烁着一片晦暗的寒光,远远对准了萧远的背影,只道“今天这样好的日子,太后娘娘怎能不在呢剑书,带人去找找。”
“嗖”地一声,手指轻轻松开,弓弦剧烈地震颤
雕翎箭离弦飞去
萧远正急急往台阶下去的身影,便骤然一震。一支箭就这样射入了他的后背,他身子晃了晃,却没有立刻倒下。
紧接着便是第二支,第三支
第一箭只穿入后背,第二箭已射过心脏,第三箭直接洞穿了他的头颅
染血的箭尖从他眉心钻出。
头发已然花白的萧远,两只眼睛里的惊恐尚未散去,便渐渐失去了神采,“扑通”一声,整个人面朝下栽倒,鲜血从他身前涌流而下,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
弑父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沈琅立于众人之中,更是怒火炽盛。
只不过,更令他不安的,并非是萧远的死,而是谢居安方才一箭射出时,对身边那几个人交代的话
萧姝万万没有料到,谢危竟敢这般当众动手
萧烨愣了半天,却是个不善遮掩的直脾气,几乎立时就红了眼,径直朝着谢危扑去“你杀了我爹,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