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便道“这是乐阳长公主,在宫里很照顾我的。”
一说“乐阳长公主”,尤芳吟吓了一跳;
但接着听她在宫里照顾姜雪宁,她神情里便多了几分感激很亲近,好像受到照顾的不是姜雪宁,而是她自己一样。
忙躬身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周围包括韩石山在内的护送之人都吓了一跳,原以为接的未来主母不过是个伯府庶女,哪里料到此刻来送她的人里竟然还有公主,都不由生出了几分畏惧,同时也对尤芳吟刮目相看,暗道未来主母是个有本事的人,完不能看表面就将她小觑了。
沈芷衣淡淡地“不必多礼。”
尤芳吟这才有些战战兢兢地回答“是要嫁去蜀地,我自生下来开始还从没到过那样远的地方呢,听说山高路远,才派了这么多人来接。还有条蜀道,可高可险了”
沈芷衣又恍惚了一下“那样远啊”
“是啊,离开京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
尤芳吟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一些担心和忧愁,然而她回头望了一眼背后那被冬日的乌云层层盖住的恢弘京城,清秀的眉眼便舒展开了,担心与忧愁也化作了轻松与期待。
“不过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也好。”
对她来说,这座京城里,除了二姑娘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和事。
走便走了。
纵然有一日回来,也一定是为了姜雪宁回来。
她并没有多少离开故土的舍不得,反而对即将到来的全新生活充满了热切的期盼,整个人由内到外,焕然新生一般,透出一种光彩的明朗。
灰蒙蒙的天际,低低地覆压着大地,凋零的树木在远山叠出层层的阴影,偶然间能瞥见一抹寒鸦的影子掠过高空,向林间避去。
大雁早已经飞向了南方。
地上是连天的衰草,可明岁春风一吹便会漫山皆绿。
沈芷衣的目光也随着这连天的衰草去得远了,去到那阴沉沉压抑着的天空,由仿佛是追逐着那一抹没了影踪的寒鸦,不知归处。
离开京城,远嫁蜀地。
她轻轻笑起来,眉目间却似笼罩上一股难以形容的苍凉惆怅,道“去得远了也不错啊,真羡慕你,离开这里便自由了。”
“”
姜雪宁终于知道先前那股不对劲来自哪里了。
上一世沈芷衣去番邦和亲是什么时候
就在翻过年后不久。
她原以为还有几个月,可难道沈芷衣现在便已经有所知晓了
远远地,马蹄声阵阵传来。
京城方向的官道上竟迅速驰来了一队禁卫军,一直来到他们附近,为首之人看见沈芷衣才放下心来,颇为惶恐地翻身下马,向她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和圣上得知您出了城,都有些担心,特命末将前来护您周全。”
沈芷衣神情间便多了几分恹恹。
她早知道,说好的放她出宫来散散心,也不会有很久。
于是笑了一声,对姜雪宁道“我回宫去了。”
姜雪宁心底忽然一揪,那一瞬间竟感觉出了万般的伤怀,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拽住了沈芷衣一片衣角,忽然忍不住那股冲动问她“殿下也不想待在宫里吗”
沈芷衣脚步一顿,回眸看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一笑,道“谁想呢”
但好像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能说了。
这世上便是有人命不由己。
她回身直接返身上马,也不管奉命来护她周全的这帮禁卫军,便直接驰马向着京城而去,将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姜雪宁站在原地,远远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官道上,被阴翳的天幕遮蔽,久久没有动上一动。
这一天,她送走了尤芳吟。
这一天,她知道沈芷衣将去和亲。
也是这一天,她一个人牵着两匹马回到姜府,便被姜伯游叫了去,说“三司会审定了案,勇毅侯府勾结平南王逆党,有不臣之心,然念其一族曾为社稷立功,圣上不忍刑杀,特赦免其三族死罪,家财抄没充公,削爵贬为庶民,只燕氏主族杖三十,流徙黄州,非诏令相传不得擅离。唉,圣旨已经下达,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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