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冽的唇抿成平平一线,绷紧了身体。
“您母亲今天乘坐纽约到北城的航班,落地北城机场后,跟一行人起了肢体冲突”高瑞描述着前因后果,试图冲淡这件事对一个十七岁少年的冲击,但不论怎样绕远,最后还是避无可避,“过程中意外撞伤头部,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程总让我来接您。”
凌晨四点半,北城。
医院重症监护室外,徐冽站在走廊上,望着监护室小窗里透出的模糊灯光,面无表情地倚着墙。
他在凌晨三点下了飞机,到医院时,手术已经结束。
医生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倒出了几个词汇重型颅脑损伤,脑脊液外流,植物状态。
说让人做好心理准备,可是每个词都没给人做心理准备的余地。
徐冽静静地站在走廊里,站了一个钟头一动没动,好像想了很多,可回头仔细回忆,刚才想过什么又全都记不清。
脑海里零碎的画面颠来倒去,最后只拼凑出一幕场景,像被打了追光,放到无限亮,无限大――
美国新泽西的酒店走廊,妈妈哭得撕心裂肺,哀求他说,冽冽,妈妈知道错了,妈妈把钱还给你爸爸和姐姐,你跟妈妈回去,别离开妈妈好不好
他问她,把钱还了,您怎么过
妈妈说她总会有办法。
然后他质问她,您的办法就是为了钱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吗
记忆里的最后一眼,是妈妈脸色煞白,失魂落魄的离开,和刚刚妈妈被推出手术室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像命运狡猾的捉弄。
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直到晨曦透过走廊尽头的窗照了进来,浓重的消毒药水味依然充斥在鼻端,可闻得久了就麻木了,竟也觉察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重症监护室里的护士分明在脚不沾地忙碌来去,四下却像死亡一样安静,毫无生气。
有脚步声靠近,徐冽感觉到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温热的手掌,程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站一夜了,去吃点早饭。”
徐冽以为自己应该会说不,却无知无觉,无声无息点了点头。
徐冽在医院里待了三天,严丽珍始终没有醒转的迹象。
期间有人来医院闹过事,是严丽珍那位情夫的合法妻子和她的亲戚,也是机场跟严丽珍起肢体冲突的那群人。
他们骂严丽珍活该,骂她罪有应得,跟徐冽说,早说过了吧,这报应迟早会落下来。
徐冽一声不响地听他们骂,看着他们面目狰狞地被保安架走,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直到第三天早上,七月一号,端午假收假当天,高瑞来医院问他,回不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三天以来,徐冽第一次从麻痹中恢复知觉。
他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候诊椅上,低着头双手交握,皱起眉头,迟迟没有应答。
医生让家属做好长期陪护的准备,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半年一年或者更久,建议直系亲属留在患者身边多跟患者说说话,刺激患者意识,高瑞想徐冽肯定暂时走不开,提议道“我联系学校那边,说明一下您母亲这边的情况”
徐冽摇了摇头。
“您要回去参加期末考试”高瑞惊讶道。
徐冽还是摇了摇头。
高瑞思索着猜测道“您是不想让学校那边知道您这里的情况”
徐冽点点头,哑着嗓子说“高特助,我想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件事。”
同一时间,南城。
苏家的餐桌上安静得出奇,一顿饭的功夫,除了筷子碰到瓷碗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任何响动。
端午假三天,家里一直都是这么安静。
随着徐冽身份的曝光,苏好早恋的事自然也没瞒住。
邹月玲和苏文彬当然不支持女儿早恋,更不支持女儿为了学生时代一段虚无缥缈的恋情放弃自己最理想的大学,可是他们的家庭和人家不一样。
大女儿出事以后,他们从不敢对苏好说重话,不敢激进地要求苏好去做什么,又或者不能做什么。
所以温和的劝说过后,只剩这样的相对无言。
苏好这三天什么事都没做,除了睡觉吃饭,其他时候都在发呆。
眼看她今天就要返校,邹月玲犹豫过后,还是提了一嘴“好好,爸爸妈妈不逼你做决定,只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们这几天跟你说过的话。加德里那边虽然给你留了期限,但学校毕竟有学校的章程,也不能拖太久,等你期末考试结束,最好能给个回复”
苏文彬也在旁边中和气氛“是,然后这次期末考试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考得好不好都没关系。爸爸妈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苏好咬着筷子点了点头。
傍晚,天阴沉下来,下起了细雨,苏文彬开车把苏好送到校门口,嘱咐她别淋着雨。
苏好跟爸妈道别后,撑着伞下了车,走进校门以后,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三天前在舅舅家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