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净了面洗了手,才帮她把鞋褪下。
太皇太后半靠在明黄色绣福寿禄靠背上,鲁嬷嬷则是坐在她脚边的小墩子上给她捏着小腿。
“太皇太后也该疼惜些自己,一跪就是半个时辰,这腿怎么受得住。”
太皇太后半阖着目,轻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哀家多念念经,就当是给皇帝祈福,哀家昨晚儿上又梦见皇帝了。”
她口中的这个皇帝自然指的不是祁煊,而是惠帝。
鲁嬷嬷心中喟叹,转了话音:“最近坤宁宫那边没什么异动,不过就是多去了两趟承乾宫,不过留的时间也不长。”
“承乾宫与荣寿有旧,当初荣寿能坐上这皇位,也多亏了南宁公,秦氏可不是该多去去。”
太皇太后拍了拍手肘下的迎手,有些感叹:“这人啊,变得实在太快,早先也没觉得荣寿这孩子不孝顺,怎么坐上这皇位就不听话了呢?”
鲁嬷嬷犹豫了一下,没敢接茬。
太皇太后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怎么,在本宫面前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鲁嬷嬷哂笑一下,犹犹豫豫道:“其实奴婢也没什么想说的,就是觉得当初选了恭亲王的幼子,也不算是个不好的选择……”毕竟皇帝小,总是处事方便些,也不至于处处掣肘。
“你以为哀家当时没考虑过?
可哀家能活几年?
估计活不到小皇帝成年,就该殡天了。
哀家走了,指着太后能干什么,这祁姓的江山该指不定变成什么样。”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坐直起身,鲁嬷嬷忙拿了个靠枕垫在她背后。
“马家依附祁姓皇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这江山是祁姓的江山,看在本宫和太后的面子上,马家怎么也能保个安稳。
可若是换了人坐……”
太皇太后顿了一下,又道:“哀家只能趁着自己还能活几年,多为马家筹谋筹谋。”
“太皇太后说的是。”
“看蓉丫头也是个好苗子,纯儿教不上道,哀家就想把她调教出来,若是她能立住,也不怕马家没了后招。
对了,这两日蓉丫头在做什么?”
“蓉姑娘极少出门,每日在房中就是弹弹琴、看看书什么的。”
太皇太后点点头,欣慰道:“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哀家该庆幸,马家那边没再送个太后来,不然哀家该头疼了。
也是哀家当年心软,觉得还是亲兄弟的孩儿放心,能帮衬,如今看来,只要她姓马,忠于马家,是不是嫡出又有何关系。”
……
而与此同时,太皇太后口中教不上道的太后,刚回到咸若馆。
这咸若馆位于慈宁宫花园,乃是园中主体建筑。
本是供以太妃们居住,可到了这一代却是太皇太后与太后并存。
两位身份高贵,总不能和太妃们同处一宫,所以太皇太后住在慈宁宫正宫之中,而太后则是住在慈宁宫花园,也算是主次分明。
至于其他太妃因为新帝仁厚,则是住在东六宫。
咸若馆坐北朝南,面阔五间,前有抱厦三,四周出围廊,端得是气派非常。
太后进了殿中,便有一个身形高挑的宫女迎了上来。
“娘娘。”
太后点点头,便屏退左右,让这宫女搀着去了西暖阁。
她姿势有些僵硬地坐在大炕上,不禁哎呀了一声,摸了摸膝盖。
“太皇太后又带着娘娘礼佛了?”
宫女兰婷道。
见太后面色有些痛苦地点点头,她才叹了一口气,折身出了去。
不多时人再回来,却是手中多了一盆热水。
她替太后将鞋袜褪下,又将她裤腿撩了起来,太后似有局促,按着她手不让她做,到底抵不过兰婷的坚持。
兰婷将她的脚放在铜盆之中,又将洁白的帕子在水中浸湿,敷在她的膝盖上。
这才折身去了一旁的柜子前,从里面拿了一瓶药油出来。
“用热水敷只能缓解一时,待我下午炒些干盐巴给你再敷一次。”
兰婷试了试水温,觉得有些凉,便又从外面拎了一壶水来,往盆中注入了些热水。
“不是我说,你若不喜,就直接拒了太皇太后,又何必这样跟她瞎折腾。”
太后有些怯怯地垂下眼去,四十多岁的女人竟还有些属于少女的稚嫩。
“太皇太后她总是对我好的。”
兰婷讽笑一声:“若真对你好,你现在也不会在这儿。”
太后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兰婷似乎格外愤慨:“她真是对你好?
她是对她自己好。
早年希望有个听她话的儿媳妇,所以选了你。
如今希望有个像她一样精于算计的人在后宫为马家谋算,觉得你不成,所以又弄了一个马家的姑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