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都点头了,乔氏自然也点头。
何氏叫来太监,让他给舀几碗汤。
因为就这么十多个人,人手不太宽裕,所以这太监又是拎桶又是舀汤,看得出他也十分辛苦,额上布满了汗。
一旁的洪氏看得有些不忍,忙上前去接汤。
她本是好心,也帮着把汤递给了敬亭侯夫人和乔氏,可偏偏轮到何氏时出了差错,也不知她是被热晕了头,还是什么,竟脚下一个不稳,让手里汤的洒了出去。
若是洒在地上也就罢,偏偏洒了一些在何氏的衣裳上,何氏顿时宛如炸了毛似的猫就嚷上了。
“你到底长没长眼睛,故意的是不是?”
洪氏有些慌,忙将拿着帕子要上去给她擦。
何氏气急败坏,一把将她搡开,洪氏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猫哭耗子,你就是故意的。”
实在也不能怪何氏会如此大怒,这命妇的冠服一人就一身,若是弄坏了,还得经由礼部内务府,才能再领一身,过程极为麻烦。
所以平时都是极为爱惜,连洗都不敢洗。
每次穿后,都是用棉帕子醮了温水绞干后轻轻擦拭,然后悬挂起来,以待下次再用。
时不时还要拿出来晾晒一番,不敢暴晒,都是放在树荫下,或是初升太阳下晾一会儿,就收回去。
如今被泼了一身汤水,且不提等会儿如何面见皇后,衣裳肯定是要毁了,难怪何氏会如此大怒。
可惜她怒错了地方,敬亭侯夫人正打算呵斥住她,就听殿中响起一个女声问道外面怎么了。
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太监,将几人叫了进去。
若是何氏心存想插队的想法,会是以一种这样的形式出现,打死她都不敢再想了,可惜这会儿后悔也晚了。
没让敬亭侯夫人她们说话,一个太监就将来龙去脉如实叙述了一番。
何氏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敬亭侯夫人想为其解释。
这时,凤座上的秦明月温和地笑了一下,道:“这天气炎热,难免心浮气躁,本宫待会儿就命人再给二太太送一套冠服去,不值得为这点小事生气。”
敬亭侯夫人忙道:“谢皇后娘娘的恩典,也是我这小儿媳妇实在笨手笨脚,还望娘娘恕罪。”
秦明月怔了一下,若是她没记错这何氏应该是三太太才是,怎么又说到小儿媳妇身上了。
旋即她就明白了敬亭侯夫人意图,竟是将错处都归咎在小儿媳妇头上,怪不得这何氏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交泰殿前喧哗。
秦明月心存仁厚,也是体谅她人这种天气劳顿奔波,本就没打算追究谁的责任,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敬亭侯夫人把她当傻子耍。
可不是当傻子耍,方才那小太监已经将来龙去脉说得极为清楚,在场之人都明白谁是谁非。
那小儿媳妇是有错,可她也是一片好心,倒是这何氏张扬跋扈,得理不饶人,惹出这一场事。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且秦明月并不是个太喜欢斤斤计较之人,遂笑了笑,只是脸上的笑容多少冷了些。
她看了下面一眼,忙有人上前将她们领下去,突然她眼神一凝,纤白的玉手抬了起来。
“你是兰溪?”
口气中有些不确定。
洪兰溪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低头,可也明白既然让人给认出来了,自然不敢欺君罔上。
只得苦笑了一下,将低低垂着的头,微微抬了一些起来:“皇后娘娘,臣妇姓洪,闺名兰溪。”
秦明月看着她眉眼半垂的脸,一时间思绪随着时光的倒流回到了那若干年前。
那时,她初来乍到,被那钱淑兰从中使坏,差点没被人当场打死,而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和同时被陷害的洪兰溪认识的。
她算是自己在京中第一个朋友,虽是碍于她太过忙碌,而她被洪夫人拘着出门不易,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她还记得当年自己出嫁时,她是唯一以朋友身份来给自己送嫁的人。
时光茬苒,一去就是这么多年,她已为人妇人母,而她也嫁了人,可却似乎过得并不怎么好的样子。
依稀还记得那个爽朗烂漫的女孩,为何竟变成眼前这个面容苍白羸弱的妇人。
“本宫记得,当年本宫出嫁,你是来唯一给本宫送嫁之人。”
她有些唏嘘道。
洪兰溪半垂着头,笑得有些艰涩:“娘娘竟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可是本宫在京中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秦明月笑得充满了回忆。
一滴泪水从半垂的眼里迸溅了出来,洪兰溪克制不让自己哭出声,哑着嗓子道:“皇后娘娘也是臣妇来京后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呢。”
自那以后,她再未与人相交过。
而记忆中的所有欢声笑语,都随着时光荏苒而变得模糊不清,就好像是曾经的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