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暗了下来,可广和园门前聚集的人却越来越多,甚至整条汇贤街都被涌来的人群堵满了。
大家都是开了门做生意的,见这么多人来,还当是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可进店的一个没有,还把路都给堵了。想发火撵人吧,不敢触怒这么多人,索性看天色已晚,生意也不做了,都站在外面看热闹。
而在隔壁街的何庆园早就收到这个消息了,得知汇贤街整条街都被来看广和园的人给堵了,何庆的下巴差点儿没惊掉。
想亲自去看看现场,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只能气急败坏地不停使人去看情况,然后回来复述给他听。
茶盏被砸了两个,鼻烟壶也被砸了,何庆就闹不懂,现在的人究竟怎么了
不就是送鸡蛋吗,又不是送金子
广和园在经过一番修葺以后,与以往截然不同,大门前的庭院此时被一个一人多高的红色戏台子所取代。戏台子只露出一小截出来,后面其他部分则是被一幅暗红色的幕布笼罩着。
随着暮色四合,戏台子四周挂起一排排灯笼,将整个戏台子照得宛若白昼。而临近广和园附近的地方也都亮起一盏盏大红色灯笼,远远望去,十分惹眼。
涌往广和园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拥嚷而嘈杂。本来很多人是为了送东西而来,如今这么多人,大家都议论得群情激昂,倒是不好意思喧嚷自己这点子小心思了。
就在大家都被挑动了好奇心,急不可耐想看看这被人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红角儿是谁,嚷着让角儿出来时,戏台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此人年纪大约在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青袍,身形消瘦,显得清癯而儒雅。
“这不是广和园的何老板吗”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何锦。
“不是说这广和园被何庆园打压得抬不起来头,都要关门大吉了,没想到这何锦倒是个本事的,竟能造出这么大的声势。”
“估计是孤注一掷吧,这次若是演砸了,这广和园可就完了。”有那懂点内情的人,如是说道。
“也是,当初老何老板还在的时候,广和园多大的势头,没想到这老何老板走了,唯一的儿子倒是个立不起来的”
下面的人到底是怎么议论,何锦听不到,但也能猜到。不过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这个,他激动、亢奋、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也似,整个人亢奋得直颤抖。
他有多久没看到这种客流如潮的场景了
也许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演砸了,可能看到这副场面,能看到这群人是冲着广和园的名头而来,广和园这三个字不停的从众人的嘴里冒出来,他这辈子足了。
足够了哪怕接下来演砸了也不怕,大不了他把那两千五百银子退出来。今天的场景足够他回味许久了,足够他孤独一人继续守着这个日渐衰败的戏园子,为振兴它而为之奋斗着。
其实没人知道何锦曾经有多么厌恶自己,从小看着爹唱戏,大家都唱戏。他喜欢唱戏,也想唱,可惜他竟是一个全然没有天赋的人。甚至不光是没有天赋,老天似乎夺走了他的嗓子,无论他在心里唱得怎样的圆熟,可一旦开口就是荒腔走板。
爹失望的眼神,大家诧异的目光,以及爹总是夸赞天赋惊人的师弟,说道他以后一定能成为第二个何宏邦,这些交织成了何锦幼年的阴影。
其实若不是真的喜欢,他又何必如此坚持,随便换个小买卖做,也足够他养家糊口了。
可是怎么能,怎能舍得下,就是因为舍不下,才一直不愿离开这里。
看着下面人头攒动的场景,何锦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努力克制住这种冲动。
场中有锣声响起,下面渐渐安静下来。
等场中再没有杂声,何锦才开口道“非常感谢大家今日能前来捧场,多的也就不说了,大家看完戏后,可以根据先来后到的顺序前来领礼品。”
丢下这句话,他拱拱手就下去了。
至于之前由秦海生亲自撰写,秦明月出主意的演讲稿,早就被他忘到脑勺后去了。直到下台后,他才突然想起来,不过这时哪里还能重新来过。
三声清彻而绵长的锣响之后,一阵悠扬而空灵的乐声响起。
暗红色帘幕缓缓被拉开,露出其后一大块儿暗黑色的影布来。
这影布似乎是特制的,乍一看去是一片漆黑,可再看又不是黑的,其上似乎有祥云朵朵,正中是个偌大的、明亮的、圆盘似的银月。
这月亮很大,有一人多高,半悬在夜空中,衬着头顶上若隐若现的月,再看看戏台子上的月,恍然让人置身在静谧的夜空之中。
而同时,场上的灯光似乎暗下来了,月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这女子纤细而优美的身影占据了整个月亮的中央,呈飞天状,其身上披挂的丝带随着微风翩翩起舞,好似真有一个女子正在向月亮飞去。
“赫”
“这是嫦娥”
场中有无数惊呼声。
嫦娥奔月的故事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