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细雨好似大了些,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韩时宴先前还只是蒙了一层水雾的头发,这会儿变得湿漉漉的,连带着他整个人。
顾甚微对视那双眼睛,只觉得无比地灼人,连她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好似都被煮得沸腾起来。
雨落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越发的响,可顾甚微却是觉得这个世界寂静得很,寂静得好似她能够听到地面站着的韩时宴的心声。
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这般久,她能从他的眼神当中看得出无比的炙热与真诚。
他的眼睛像是在哭,为那个在乱葬岗上被人一剑一剑戳入身体里的她落泪。他在想若是他们早些认识就好了,他就会护在她的身前,替她挡住那四面八方是刺来的恶意。
会背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上金銮殿,要求官家彻查飞雀案
“顾甚微,我心悦你,你可愿意同我一起”
“我们可以一起行侠仗义,铲除天下不平之事,抓尽人间大恶之人你若是想闯荡江湖,我可以陪着你离开汴京,你是顾女侠,我是巡查御史。”
“我家有薄产,虽然不及王御史夫人富可敌国,但也可以三世无忧,家中所有银钱全都归你。”
“平日里我不住在族中,单居在外。待十里同王景他们住在隔壁,可开一道月亮门,还是一家人。”
韩时宴说着,声音有些发颤。
那街巷,那酒旗世间万物好似全都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他原本想着,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至少有良辰美景月色繁花,二人饮酒微醺各式的点心摆满了桌子,空气中都是香甜的味道,他再告诉顾甚微他心跳如雷,心悦已久
他已经在脑海中幻想过了十八种情形,甚至还有竹筏桃花,像当初在崖底时一样
他千想万想,也想过会是在雨夜之中,二人淋成了落汤鸡,甚至方才他们还在说要去祭拜老丈人。
可若是都能提前预谋,那便不是情之所向,难以自已了。
韩时宴说着,盯着顾甚微的嘴唇看。
他的心仿佛在耳膜上跳,咚咚咚作响,他担心顾甚微说的话他听不着他不能错过一丝一毫。
在大殿之上舌战群儒的时候,在御书房中逼迫官家的时候,他都从未这般紧张过紧张到连呼吸都好似要停滞了。韩时宴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之间,他对顾甚微竟是已经情深到了这等地步。
“对不起。”
韩时宴看着顾甚微的嘴唇一张一合的,他只觉得,现实的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又回来。
雨水打落在地上,噼里啪啦作响,雨水打湿的衣衫贴在了身上,让人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眼前的脸色苍白地少女垂着眸,雨水落在了她卷翘的睫毛上,形成了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水珠。
天色好似渐渐亮了起来。
“对不起。在事情了结之后,我便要离开汴京了。我同韩御史你,就像是南来北往的马车,在某一个驿站相遇,然后奔赴各自的前途。”
“江湖同庙堂,完全是两个世界。韩御史你的战场在汴京,只有在这里,你才是可以支撑起大雍的韩时宴。”
“而我的战场在江湖。我会餐风露宿,半夜里随便挂在悬崖边的大树上,亦或者是随便寻一处孤舟就这样飘在河中。或许我还会卷入江湖仇杀,亦或者是远走大漠雪山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
顾甚微说着,神色有些冷峻。
她的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剑柄,指节泛着白,心像是被某些东西给揪住了一般。
她明明因为乱葬岗围杀被人伤了肺腑,这会儿却像是得了心疾。
韩时宴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听得心动不已,可那又如何她不久就要死了。
又何必将韩时宴这种庙堂之上的高岭之花拉下神坛,让他往后余生都活在痛苦当中。她可以没有爱人,但是她想大雍是需要韩御史的
她想要每一个绝望的人都还能窥见一丝光明,想要那冤屈的像她一样的人寻到柳阳跟前能得到希望的答案去寻韩御史吧,他一定可以帮你洗刷冤屈的,不管是多大的官韩御史都不会惧怕,会斗争到底。
“我的未来,不适合与韩御史同行。”
顾甚微想着,抬眸直视了韩时宴的眼睛,“韩御史应该不会觉得,你心悦于我,我便要欣然同意吧”
韩时宴的呼吸重了一分,他的眼眸一下子红了。
“自是不会,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韩时宴说着,又忍不住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不会将你困在汴京,你说的路你都可以去走。方便同行的时候,我便与你同去。若是不方便的时候”
韩时宴的声音有些干涩,“不方便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去闯荡江湖,我留在汴京城等着你。你什么时候累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可好”
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顾甚微听着,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了自己一句。
韩时宴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