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云昭吃下蜜饯,接过翠珠手里的帕子,在唇边轻轻擦了擦。
“还是你好”
这四个字说完,一阵剧痛便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
她手中的帕子飘落在地,如同冬日的落叶,凋零而可怜。
无边的痛苦在她脑海里嘶鸣,鲜血从她口鼻处肆意喷涌,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如同被牵制的木偶,在痛苦里无奈而无用地挣扎。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
“啊来人啊,叫大夫”
崔云昭只觉得天地间都是血红颜色,痛苦让她几乎听不清身边人的惊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
在舒舒服服做了四年的宁安夫人之后,她终于还是无法享受这滔天的富贵。
“谁我”崔云昭挣扎着开口,却只说了这两个字。
她的眼眸在芙蓉殿里逡巡,也不知要寻找什么,只在一片血红之中,再度看到了窗外的人影。
在她二十八年的人生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却是“那位的心可真狠。”
那声音幽幽冷冷的,带着刺骨的寒。
可崔云昭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想霍檀,是你要杀了我吗
耳边忽然响起喧闹的声响。
崔云昭只觉得浑身一颤,有什么从她灵魂深处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睁开眼,却依旧只看到天地间一片血红。
崔云昭只觉得心口噗通直跳,疼痛从心口蔓延,她下意识捏住胸口的衣襟,却摸到了一枚早已失去的温润玉佩。
她分不清现在自己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就在崔云昭愣神之时,耳畔忽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害怕吗”
崔云昭猛地抬起头,只觉得眼前遮着的血雾随着她的动作摇晃,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环佩琳琅声。
她愣了一下。
崔云昭难以置信地伸出手,轻轻摸上了眼前的一片红雾。
入手,是一片锦绣云纹。
这哪里是她吐出来的血,也不是什么红雾,而是盖在她头上的红盖头。
十年前,北周景德四年,她嫁给霍檀那一日所用的红盖头。
崔云昭一把掀开盖头,入目是满室的烛光。
一个已经故去多时的人站在她身边,正一脸紧张看着她。
“小姐,您怎么了”
崔云昭摇了摇头,她想要自己清醒过来。
片刻后,她抬眸认真看着婢女梨青,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颤抖“梨青”
丫鬟梨青忙说“小姐,我在。”
崔云昭一瞬思绪翻涌,她努力忍下眼中的泪,再问“我在同霍檀成婚”
这话问得很奇怪,但想到这一桩憋屈的婚事,梨青的眼眸中也有泪光闪过。
“小姐,婚事已定,您也别太难过。”
崔云昭并不难过,她只觉得心尖一颤,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却漫上心头。
之前四年安宁夫人的日子很安逸,她无所事事,便寻了许多书来读。
其中,就有一种神鬼志怪的话本她很喜欢看。
难道说
崔云昭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难道说她死而复生,回到了十年之前
如此想着,她对梨青伸出手,示意她低下头来。
当她那双纤纤玉手捏在梨青消瘦的脸蛋上时,对方温热的体温霎时温暖了她的指腹。
“哎呀,小姐”梨青被她捏痛了,却碍于门外的喜娘,不敢多说什么。
崔云昭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和欢喜。
还好,还好,梨青还活着,而她也还活着。
就在主仆两个说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崔云昭耳力很好,立即便听到喜娘的嗓音“新郎官,你可来了,再不来新娘子就要等着急了。”
崔云昭眉峰一蹙,立即松开手,把脸上的盖头重新放了下来。
红雾再度遮挡了她的眼睛,没有让梨青看到她眼中的探寻和深思。
死而复生,玄之又玄,而且还回到了十年前。
那十年的日子精细又漫长,她能记起每一个日夜,记住每一次喜怒哀乐。
那必然不是梦。
既然不是梦,那么建元四年毒杀她的人,会是谁呢
就在崔云昭思索时,房门被彭地打开。
一道含着酒气的清朗声音在房中响起“急什么,我这不就来了”
崔云昭眯起眼睛,她一瞬间就辨别出声音的主人。
她曾经的夫婿,后来的大楚开国皇帝霍檀。
就在崔云昭思索时,一道热乎乎的,氤氲着酒气的身影便笼罩在了她周身。
男人比她高了一个头,身量健硕,因常年领兵打仗,端是猿背蜂腰,身姿颀长。
他往她身边一坐,气息霎时间交融在一起,让人的心跳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