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见李天霖聪明孝顺,说话还中听,一时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天,她才朝着对方招了招手,让他近前些,无限感慨,“若晋王有你一半灵醒,哀家也不至于操这么多心,唉。”
李天霖被这话赞得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只恨自己没有晋王的身份,恨自己不是皇帝的儿子。
造化弄人啊!
他跪在皇太后跟前热泪盈眶,磕头磕得真心实意,“侄孙儿谢皇太后谬赞。”
皇太后端详着这张年轻的脸,莫名恍惚了几分,竟想起早年刚入宫时,困在这高高的红墙绿瓦中有过的慌张。
是先帝执起她的手说,“别怕,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只是这家里人太多了,拥挤不堪,根本没有她能作主的时候。
这会子已半夜,此处正是皇太后寑宫里最私密的住所,值夜的宫女已被药晕在殿外。
屋子不大,处处透着奢华,皇太后端坐在又长又窄的紫檀木架子床边,腿上搭了条绒毯。
她就那么看着李天霖……像吗?其实不像。此子更像其母。
她忍不住抬起手,抚着李天霖的头,长长叹了口气。
李天霖跪在皇太后跟前,许是心情激动,许是从内心深处想尽尽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替皇太后捏捏腿。
可他刚碰到皇太后的腿,就被对方一声冷抽声吓得缩回了手。
“侄、侄孙儿只是想替皇太后捏捏腿,非是有心冒犯。”李天霖窘迫又虔诚地解释。
这可是他的老祖宗!
这话刚出口,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怎的闻到了一种奇怪的腐臭味儿?
再仔细一瞧,这六月的天气,皇太后竟然还用厚厚的绒毯盖着腿。
此时皇太后已痛得歪倒在床上,颤着声儿,“快,快给哀家拿些药来。”
李天霖一时怔愣,“什么药?在哪里?”
皇太后颤抖着手指,指了指一旁的云龙螺钿平镶条案,“快,在,在条案
李天霖顺着皇太后的指引,摸到了条案下方有个设计精巧的机关。
打开机关,条案侧方原先雕刻的祥云图案忽然裂开,现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盒子。
李天霖忙打开盒子一看,怔住了。
皇太后在吸食福寿膏?
一时顾不得细想,忙将盒子递给皇太后。
此时皇太后已说不出话来,只哆嗦着又指了指条案上的梳妆盒。
里面有一把小巧的玉质烟具,李天霖忙用其为皇太后点燃一粒福寿膏。
皇太后眯着眼睛一番吞云吐雾后,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李天霖也在皇太后不经意滑落的绒毯下,看到了她露出的一截小腿。
那腿已溃烂流脓,现出大片腥红。腐臭也是因着脓水互相粘连没得到及时处理所致。
李天霖双目流下热泪,“皇太后,您,您的腿,怎的成这样了?”
皇太后低头一瞧,绒毯滑落。她因着腿上皮肤溃烂,并未着亵裤,只罩了外裙遮掩。
她伸手捡起绒毯,再次盖住双腿,恨恨咬牙,“虞阳长公主的婆母有个姐姐,叫冯识玉。她在西山差点弄死哀家。你去查,看看此人现在躲在哪里。不管派多少人,都要给哀家将她碎尸万段。”
李天霖忙点头,“侄孙儿定为皇太后办妥此事。”
他终于明白,为何皇太后早前总觉得宛国不安好心,不许李家人碰福寿膏,而她自己却吸食了。
因为腿疼啊。
仿佛是为了应证他的猜测,皇太后道,“福寿膏是个好东西,以前哀家总以为宛国居心叵测。如今试了以后,方知此物之妙,堪称神药。”
只要一痛,她就吸食。吸完之后就止疼,还有种飘飘欲仙,腾云驾雾之感。
这不是神药是什么?
她沉沉道,“你去找乌容多备些福寿膏,送去给相熟的官员,尤其是那些从没接触过此物的人。就说这是哀家赏赐下去的神药,包治百病,全家都可用。”
李天霖忙应下,“是。”
他虽有疑虑,但皇太后的旨意就是一切。
两人密谋许久。眼看要天亮了,守夜的小宫女怕是要醒了。
李天霖只得拜别皇太后。这次进宫,他特别开心。因为他从皇太后眼里看到了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也看到了不同于往日的温情。
皇太后慈爱地看着他,“你好好替哀家办事,事成之后,哀家不会亏待你,必有享不尽的尊荣富贵。”
“谢皇太后垂爱,侄孙儿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皇太后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你照顾些时安柔,勿要让她被你那些目光短浅的兄弟姐妹祸害欺负了。哀家留她有用。”
李天霖忙应下。
又听皇太后道,“时安夏那头,你也要多留意。不要打草惊蛇,也勿要伤到她。哀家要活的。至于驸马,能杀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