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高考时间是7月的7、8、9三天。
这时候还没有分区域高考,而是全国统一考试,教育部统一命题。
文科科目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外语
夏天酷热,宁媛连考三天,每天夏阿婆和唐老爷子都给她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但不让她吃冰的,生怕自家丫头拉肚子。
就连荣昭南都肉眼可见地变得严肃,不但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甚至像个哥哥一样,怕她紧张和睡不好,还教了她一套道家的清心口诀。
宁媛觉得这小哥哥真是个神人,十六岁不到就进了军队,却懂不少资本主义的东西。
还懂道家这种封建迷信的玩意。
不过荣昭南教的口诀确实有用,晚上睡觉和紧张的时候念一念,心念就平静了许多
高考三天,夏日炎炎。
监考老师来来回回地在教室里走着,时间粘稠又缓慢地向前流淌。
有人抓耳挠腮,有人奋笔疾书,有人趴在桌子上彻底摆烂。
三天里,数学依旧让宁媛头疼,让她清楚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还是理科学渣。
她只能用唐老教的做题技巧,投机取巧勉强不让数学拖太大后腿。
但其他科目,宁媛都很从容。
到了第三天最后一科英语,检查了三遍英语的卷子,她甚至还有时间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呆。
七月,这几十年前尚没有大面积空气污染过的天空,碧蓝如大海。
知了在窗外嗡嗡嗡地叫着,老旧的三叶风扇在晃荡着,带来一些凉风。
宁媛有些恍惚,时间的河流仿佛真的从指间流淌而过,就像这一切不过是她梦中妄想。
直到交卷铃声“铛铛铛”的响起,才将她的神智拉回来。
交了卷子,宁媛走出考场。
周围都是考完了最后一科的高考生,大家伙脸色各异,有高兴的,有不安的,有哭丧着脸的。
宁媛一眼就看见那颀长的骑着车来接她的人影,那种真实感才重新回来。
荣昭南啊
他一身白衣蓝裤的警服,宽肩窄腰,生得又那样扎眼,往那里一矗,就是一个标杆。
这三天,整天神出鬼没的荣大佬,都每天早晚接送她去考场。
“考得怎么样”看着宁媛走过来,荣昭南照旧从车篮筐里拿出夏阿婆熬的陈皮绿豆汤递给她。
宁媛有些疲惫的拿手绢擦了擦汗,接过来喝了“问题不大”
“喝完了,上车,唐老今天亲自下厨,做了牛排。”荣昭南一笑,又揉了下她的脑袋。
宁媛闻言,顿时很高兴“真的啊”
唐老除了会做西服,还会做好几道不错的西餐。
只是以前谨慎起见,在自己家破茅房都不敢做这种资本主义的东西,现在环境宽松多了,唐老偶尔就会下厨。
宁媛高高兴兴地跳上了荣昭南的车尾,抓紧了车尾座“走吧”
荣昭南淡淡地道“抱好,别摔了。”
宁媛一愣,前两天,她不抱着他腰,他也没说什么啊。
可瞧着他大长腿撑着地,完全没有打算动的样子,宁媛只能咬咬小嘴唇,妥协地抱住了他的修腰。
荣昭南感受着姑娘修软的手臂贴着自己的腰肢,轻笑了下“走了。”
树荫摇晃,自行车穿行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喧闹街头,一阵阵夏日傍晚的凉风迎面而来。
街头都是刚刚下班的人们,大家说说笑笑。
虽然大部分人还是蓝、绿、黑、灰白的工装,可却已经有些其他鲜艳色彩。
像沉寂的老树在渐渐焕发生机,一如这个古老的国度重新出发,向不确定,却充满希望与生机的未来走去。
真好啊
宁媛喜欢这种感觉,一如她这样努力让自己重新生长。
她抬头看着摇晃的扁桃树影,忍不住露出个灿烂的笑,也无意识地环紧了身前人的腰肢。
荣昭南能感受到宁媛的喜悦,他微微挑眉,心情也跟着高兴。
卷毛兔子是考得很好吗
两人一起到了院子里,夏阿婆和唐老早早就准备好了晚饭。
晚餐有阿婆拿肉票换的牛肋肉,让唐老拿平底小锅细细煎成了四份外酥里嫩的牛肋排。
还有两毛钱去市场里买的没人要的牛尾巴加上土豆,和院子自留地里的西红柿炖了一锅浓稠酸甜的西洋式牛尾汤。
没有黄油卖,唐老加了点牛奶和自己煎的牛油下去调味,照样喷香。
然后是蒸的奶香土豆泥和南瓜泥,撒上黑胡椒,再摆盘。
桌子上四个印着生产建设的搪瓷缸里都装了自制气泡水或者咖啡。
夏阿婆郑重其事地拿了四条手绢出来,要求每个人都塞在领口,当餐巾。
荣昭南看着那条印着花花绿绿牡丹花的半旧手绢,在夏阿婆严厉的目光下,沉默着把它塞在警服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