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原整个人保持高度集中,撕扯一层层的纱布。
宛如剥洋葱,越是到里面,越是脆嫩。
等到最后几层的时候,赵原跟张钦墨要了镊子。
血液中有蛋白质粘固后,新肉长成,血管、纱布混合在其中,尽管患者处于麻醉中,但处理最后几层要格外小心,因为撕扯纱布,可能将血管连带撕破。
张钦墨凝视着赵原认真的表情,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职业,文物修复师。
只是赵原现在处理的是患者的脏器,而文物修复师修复的是残损的古董。
外科医生在常人眼中似乎动刀子才是大手术。
其实像这种取纱布的活儿,要求的手活,一点不亚于那些大开大合的切割。
「拿点冰盐水。」
赵原额头上布满汗珠,张钦墨将冰盐水递给赵原。
赵原将冰盐水小心翼翼地滴在纱布上,试图泡开粘连。
只是纱布已经被凝固后的血液包裹根本无法用水浸泡。
赵原只能用镊子将这些血液清理掉。
「显微眼镜」
张钦墨按照赵原的指令将眼镜递给赵原。
张钦墨能从赵原的每个表情读出这个手术的难度。
尽管每个操作都很难,但赵原处理得很干脆,这是为了节省时间。
暴露时间越长,越容易引起感染。
终于处理到最后一层。
张钦墨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提了起来。
赵原却没有丝毫地犹豫,拿着镊子夹着纱布边缘,一点点的牵引,需要极其细腻的感知能力,与对力量的控制才能扯开最后一层纱布。
呼吸加速,空气仿佛窒息。
最后一块被染红的纱布被取出来。
这时,一股血柱突然飙射而出,直接打在了显微眼镜上。
张钦墨忍不住惊呼出声,内心不断地考虑,怎么办,怎么办
赵原没有丝毫的慌张,用钳子直接夹住了飙血的地方。
「是动脉破裂了,不是大问题。」
赵原心里有些乱,但他必须要表现得镇定一些,自己如果乱了,其他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止血钳的作用下,破裂的血管很快止血。
至于用纱布压迫止血的位置,没有渗血的痕迹。
张钦墨惊疑不定地望着赵原。
赵原擦拭着沾有血渍的脸,微微颔首,「患者的情况搞定了,下一位吧」
有一个战士守在营帐外,等待手术结果。
手术车门打开,患者被推了下来。
战士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刘华声音中透着一丝庆幸,「人被救回来了,但仍需要观察。」
战士如释重负,握着刘华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谢谢谢谢你们。」
刘华摇头,「你们这么辛苦,愧不敢当。」
战士眼中闪烁出晶莹的泪花,「有你们在后面作为坚强的后盾,我们的努力才是值得的。」
刘华动容了。
从这简单的一句话,他感觉到了责任。
每一个患者都是这些年轻的战士冒着生命危险救回来的。
如果患者最终都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那么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付出。
「我会执行自己的责任,用最大的能力医治每一个患者。」刘华与战士郑重其事地承诺。
战士擦掉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泪水、汗水,还是雨水,「嗯,你们的水平,我亲眼看到了,我这就回去将消息转告其他战友。」
战士返回他们的所在连队,将消息告诉了那个女孩。
其他战士得到消息,也是倍受鼓舞。
「刚才医生跟我们承诺过了,只要我们送过去的老百姓,还有一口气。他们就能救活兄弟们,我们不能松懈,尽管洪水可怕,但我们要力所能及地去就每一个人。」
若是刘华在当下,肯定要急得跳脚。
我啥时候说过这等不负责任的话
然而,灾难面前,需要适度夸张的宣传,由此情绪才能高涨。
精神面貌在面临绝境的时候绝对是最厉害的强心剂。
士气上来了
战士们看了太多的悲剧,无数同胞失去了生命迹象。
他们变得越来越麻木,甚至开始质疑救援是否有价值
现在不一样了。
有一支强大的医疗队伍在后方,他们可以让患者得到有效的治疗。
他们的每一次搏命付出,都是有价值的。
伴随着一个患者被治好,赵原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没人喜欢疯子这个带有贬低意味的绰号。
但,赵原其实知道自己拿起手术刀,不知不觉会进入一种「入魔」的状态。
在特殊的环境下,一台又一台的手术当中,赵原找到了另一段人生的那种感觉。
尽